昏暗的世界突然变得光亮，萧潇惊恐的神色，也撞进了那兵卒的眼中，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呼喊，后脖颈传来撕心裂肺的痛，一席话都被秋水剑卡在了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涌，洒了萧潇满脸，为了强行压住心底那揭斯里底的喊叫，她咬住手掌的力气又蓦然大了几分。
裴清秋将那人放到地上，拔出秋水剑，说实话她还有一点同情这个人，出手时的裴清秋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到下手时不敢不用全力，这一剑，说是将他的脖颈碾碎也不成问题。
萧潇吓得浑身僵硬，看着那人的尸体，她脑中只有四个字，藕断丝连。
裴清秋神色平静地抹去面颊的血渍，利落地扒下那人身上的衣物，这种事可不是她第一次做，所以莫名有几分熟练。
将一身行装换好后，还特意转了个圈问萧潇像不像。
萧潇头一次觉得裴清秋的心境沉稳地可怕。
裴清秋将那人的尸体塞到巷角用破布盖住，血迹同样也没放过，处理好后，转头对萧潇问道：“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萧潇连忙点头。
裴清秋又补充道：“还像之前那样藏着，尽量别去想巷角的尸体，恩，就这样吧。”
萧潇又认真点了点头，虽然脸上的惊慌已经出卖了她。
裴清秋突然觉得有点佩服萧潇，如果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突然逢此变故，能做到像她一样坚强吗？
裴清秋不敢说能。
裴清秋走后，萧潇只觉得自己渡过了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刻，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能清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她威风不已的父亲，想她温柔贤惠的母亲，想她活泼淘气的弟弟，想她在四个月内家破人亡，想她身边的人就只剩下裴清秋，想她自己是个废物。
悲从中来。
突然，一阵很轻的脚步打断了她的思绪。
都说患难见真情，此话何时有假呢，萧潇才与裴清秋相处几日，就已经对裴清秋的脚步声铭记于心，仿佛不是她刻意记住的，只是耳朵习惯罢了。
掀开破布，她抱住那人。
“是我。”裴清秋以为萧潇是要拼命什么的，忙开口道。
可萧潇说的话，让她的心忽然一软。
萧潇将头埋在裴清秋脖间，抽噎道：“我知道是你。”
裴清秋轻轻拍萧潇的后背，“好了，好了，先把衣服换了，我们去个地方。”
萧潇问道："去哪？"
裴清秋不太确定道：“一个可能会接纳我们的地方，你愿意跟我赌一把吗？”
萧潇不假思索地点头。
给萧潇换好衣服。
裴清秋让她转了一圈，然后咂舌道：“还是不太像。”
倒不是说身宽体胖不像，那确实不像，最主要的是气质。
评判女子美不美并非是看容貌，萧潇身为将军之女，虽不会舞刀弄枪，但琴棋书画可是一门都未曾落下，文静娴雅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饶是穿着盔甲出去转上一圈，都免不了让人觉得里面会是个大美人。
“不像就不像吧。”裴清秋给她戴好面甲，嘱咐道：“不要离我太远，最好我一伸手你就能握住。”
萧潇点点头，然后坦然走了两步，想适应一下铠甲的重量。
觉得差不多了，她还是有些担心地问裴清秋：“我们究竟要去哪，这一身真的能混入其中吗？”
“穿过两条小巷，有一家门户明明大开着，但那些凤凰军只是从门前匆匆走过，看都不看一眼，我觉得很奇怪。”裴清秋走到萧潇身旁，接着颇为卖关子地说道，“我们也不混进他们之中。”
天色本就渐晚，一番折腾后终于入夜。
裴清秋在萧潇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拦腰抱起，飞身而起。
萧潇看着零星的灯火飞速流逝到身后，只得往裴清秋怀里又靠了靠，然后听到裴清秋夹杂在风中的声音，“谁拦我们，我们就杀谁。”
不远处，萧潇看见同样身披甲胄的人在城中飞檐走壁，似乎不将他们俩看在眼中，她给自己找了个心理安慰，现在黑灯瞎火的，确实看不真切。
但她能看清裴清秋隐藏在甲面下的眼睛，深邃而又平静。
平静到像是一口古井里涵养千年的水，任你狂风骤雨，水面依然无波无澜，但谁要是妄图潜进水底，恐怕溺亡都只会成为一种奢望。
拐过最后一个小巷时，还是碰到了一位同僚。
那人看裴清秋与萧潇怪异的姿势，开口道：“怎么了？”
裴清秋将萧潇平放在地，“受伤了，送回去治疗。”
那人惊讶道：“你们与她们交手了！那为什么不发信号？”
但当他意识到事情不对时，已经晚了。
裴清秋出手便毫无保留，秋水剑悄无声息地从他脖间划过，这一次没有之前的藕断丝连，切口甚至十分平滑，连鲜血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喷泉似的涌洒。
裴清秋终于知道在青云城的那个晚上，俞淳为何会在雾鸦手里撑不过一个回合，雾鸦出手实在太快，又讲究一击必杀，俞淳根本来不及反应。
刺杀一道，有点意思。
裴清秋将他的尸体拖回到小巷，随便找了东西盖住。
回来时，萧潇已经捧了土将血迹盖住，怕显眼，还特意小心地从街头撒到街尾，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胆子。
明明不久前还是个看到尸体都会不自觉打颤的人，现在都敢帮裴清秋的忙了，裴清秋没有想责怪，但还是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还是少做这种事。”
接着，裴清秋带萧潇来到她说的那座诡异的院子前。
萧潇傻眼了。
她根本就没看见眼前有什么院子，面前只有一片荒地而已，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得不揣测裴清秋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裴...裴姑娘，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裴清秋一愣，明明迈开腿就能进去了啊，萧潇怎么会说没有，她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此时，城中突然骚乱起来，天空中炸起一道烟花，两人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显然是先前藏起来的尸体已经被发现。
裴清秋朝萧潇伸出手，“信我。”
萧潇终于不再犹豫，“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