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秋也不着急赶回州涿城,神将的诏文一时半会完不成,就算提拟完成,也得等她回去才会昭告天下。
这是和莫明诚提前交涉好的。
仔细想一想,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五六个月之久,抛去一路亡命苦耗的时间,又能剩下多少?
几乎没有。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的万里路是已经走过,书却只能算听了万卷——都是从莫惊春口中听来的。
一路的如画山水、软红乡土,她从未留心欣赏过,更别说是由‘十万人家’呼的人间烟火气。
她应该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以此来慰藉纷杂的心绪。
至于潞月,则从未离开过裴清秋半步远,她就像是萧潇的完美版,无论是黏人时还是故作清冷时都完美掌握好一个度。
会拉着裴清秋挑一些珠玉首饰,将它们带在身上,转着圈问合不合适,也会明令禁止裴清秋喝太多的酒。
她还给裴清秋精挑细选了一条墨黑的抹额,中间镶嵌的月弧是她特意用灵晶雕刻的。这样分斜在额间两侧的刘海会显得格外英气。
裴清秋在路上吸引的目光越多,潞月就会将她的胳膊搀得越紧。
都说成熟的女人最有韵味,饶是裴清秋体试过后,都不得不拜倒在石榴裙下。
入夜。
裴清秋侧躺在软床榻,身子又往里挪了些,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客栈里有了空余的房间,潞月非要和她挤在一起。
潞月的手指开始不老实地在裴清秋后背游动,直至她耐不住痒发出一声娇弱的呜咽才停手,随即开始问些有的没的来。
“能不能和姐姐讲讲你和莫惊春是怎么相识相知相恋的。他可是燕王殿下,姐姐我如此妩媚动人都没能动摇他的心思。”
裴清秋真的想找个地方仰天长叹一番,光是听‘相识相知相恋’六个字就已经快听到耳朵生茧。
裴清秋转过身,十分认真地与潞月那双妖娆的丹凤眼对峙,“好姐姐,我们之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潞月玩性大发,笑意都被勾勒进眼底,她就喜欢少年少女们在爱情来临时,谁都不愿意承认的样子。
“那姐姐问你几个问题,你都如实回答好不好?”
裴清秋自知被潞月带入陷阱,她忙不迭薅住可以救命的藤蔓,拼命往上爬,“我已经睡着了。”
片刻的安宁让裴清秋以为自己成功避险,心里的戒备刚有所松懈,两双不安分的爪子又开始在身上游走。
不得已,裴清秋很快就缴械投降,声音是那种有苦说不出、有气无处撒的委屈感,“好姐姐,你问吧,我真的服软了。”
“早这样多好。”潞月的兴奋劲被勾起,人也顺势坐在了床榻上,“莫惊春有没有送你什么东西?”
裴清秋将吊坠从储物戒中拿了出来,挂在手指上摇晃,“只有一个吊坠。”
“只有?”潞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你可知道燕王从未给女子送过礼物?”
“而是你看看他多用心,这不正是你口中月亮的形状吗,说明莫惊春有将你的话都放进心里。”
用心这一点,裴清秋是承认的。
“我在山谷中救了他,他为了表达感谢送我一个礼物,这能说明什么?”裴清秋理直气壮地说道。
潞月觉得已经成功挑起了目标的积极性与反抗性,接着问道:“好好好,一个礼物不算什么,那我再问你,他会时常逗你开心吗?”
想起那些还算开心快乐的时光,裴清秋理直气壮的声音小了很多,“不算是只逗我开心,还有萧潇在,而且他气人的时候更多。”
莫惊春那张嘴损起人来,只有巴掌才能让他消停一会。
潞月听后好一阵啧嘴,哪个男孩子会闲着没事干,故意去气一个女孩子。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潞月捏起裴清秋精致的俏脸,开始转着圈玩弄,“有没有像这样的肢体接触?”
裴清秋没有回答,但脸颊逐渐被打着害羞旗帜的红彤彤大军攻陷。
牵也牵过,抱也抱过,这些都是能说的吗?
潞月将‘战事’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夸赞起好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燕王自幼饱读书,小人书肯定也没少看,他肚子里憋了二十多年的情话有没有跟你讲过?”
裴清秋声若蚊呐,“有。”
那次在记载着人皇生平的石洞里,莫惊春熟睡后靠在她肩头,情话可真没少说。
滚烫的脸颊、堵在心口的话语,都让裴清秋自觉对不起‘裴大胆’这个称谓。
潞月心里有一股暗爽劲,普天之下除了她还有谁知道燕王的情事,还有谁能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你看,莫惊春就差把心都掏出来,好让你看看他的诚意,你就没点表示?”
裴清秋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这几个月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可自己就是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什么。
潞月终于变得正经,她温柔地让裴清秋靠在自己肩头,“他离开的原因我已经与你细说过,莫明诚提出的交易你也已经接受。”
“这些还不能证明你自己心里的感情吗,纵然你们在短暂的今后会是敌人。”
“但我不想你们成为彼此的遗憾。”
“自打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以后绝对会冠绝群雄,这个世界恐怕很难容下你,这类的感情问题,你一定要早点给自己一个交代,万万别耽误了修行,耽搁了前途。”
裴清秋窝在潞月肩头,慢慢就睡着了,呼吸平稳而均匀。
潞月自己却忽然湿了眼眶,不知冥冥之中在与谁言语,“你瞧他们多像当年的我们啊,时间过的可真快,连我都快要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