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父杨母对于新时代出现的事物,总是怀有轻蔑的态度。
有的老人就是这样,现在和未来都不好,只有他们所经历的那个夕阳红时代,才是真的有意义。
因而杨家没有电视机。
平阳山上电视的事,是杨义凯在单位,听职员们聊起过,后来又听上级的人聊过。
直到有一天,杨义凯去参加市议会,市议会的会期和时长,是经严格规定过。
而那日的会议上,市长林慕白单平阳山的事,就足足讲了一个钟头。
此事受到的重视,那时候杨义凯就知道,林臣带人打造的平阳山,将会对整个明德市的经济发展,带来极大的影响。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个这么牛的妹夫。
把关系拉拢,对自己总是有好处的。
林臣轻扯起唇边,垂下眼眸,捡起地上的一根谷草,把玩着卷成各种形状。
“去年戒的。”他回答他。
只不过是上辈子的去年。
林臣的口吻过于沉静,让人听了会恍惚出神。
杨义凯脚尖本来是朝着大门的,此刻却不受控制的把脚尖对着了林臣。
他比林臣大六岁,受过高等教育,年纪轻轻就混到了整个明德市药监局局长。
没点城府手段是说不过去的。
杨义凯见过很多大人物,他们身上都有种同林臣近似的气质。
事情做了,话说了,却还是摸不到底,除非对方刻意透露。
这时候,许多人自以为从他们身上得到了有效讯息,其实不然。
因为他们的刻意,都是刻意的。
“都是一家人,空了到市里来玩。”杨义凯最后说。
林臣扔掉谷草站起来,“会的。”
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小地方。
就在这时,坡下有人在喊,是个男人,口音很重。
“林臣,林臣是哪家?下来拿东西。”
“这里。”林臣踏出门口,下坡,走到男人面前,接过男人手里的口袋,“钱给了没?”
那男人说,“展村长给了,回头你给他。”
说完人就走了。
林臣转身上坡,苏爱玲红着眼,在门口泼水。
“拿的什么?”
语气仍旧不善。
林臣见怪不怪,脸上没有表情,他递给她,“寿衣,去给妈换上。”
苏爱玲看他一眼,接过口袋,回了房间。
没几分钟姐妹俩就出来了,她们哪里办过这些事,不知不觉中,都在听林臣安排。
堂屋的木板是用来放胡学琴的,摆好后,林臣找来三块瓦片,叠在她肚子上。
又找了根扁担,倚靠在墙角。
展建国是这样跟他讲的,他照着做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当支宾到了后,当场吓了一跳。
“抢饭碗啊?”有个自以为很幽默的喇叭将说。
只可惜没人笑。
不久后,展建国也到了,有了他,林臣才松口气。
苏家姐妹自是离开不得,林臣确定这里没有他可以做的事之后,下坡回了院子。
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呢。
…………
七点多,两个睡的云里雾里的娃终于醒了。
两人没有起床气,只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醒了会盯着某处发呆。
林臣已经叫徐婆先回去了,何颂莲一般八点才到。
瞧着床上的萌团子,林臣整夜的疲乏退却几分。
“两个小懒虫。”
他极为宠溺的讲,用脸去贴冉冉。
“咿呀,粑粑的胡子扎我。”冉冉嫌弃躲闪,小胖手推着林臣的脸。
林臣哭笑不得,将人抱起,“我扎的是你的脸,你扎的是我的心,扎心了。”
冉冉的大脑终于被这新词重启,她歪头盯着林臣,奇怪的“咦”了一声。
两人的对话,贝贝也彻底清醒。
她在床上板命。
蹬着小胖腿,滚了两圈,滚到床沿,滚回去,又滚出来。
边滚边问,“麻麻呢?”
林臣捏捏眉心,轻轻揍了一下她屁屁,“摔下来不要喊痛啊,林贝贝!”
前几日她就是这般,不小心跌下床沿,掉在地上,头上撞了一个包。
可没他心疼坏,哎!
贝贝嘟嘴,又问,“麻麻呢?”
林臣沿着床沿坐下,心中在想着如何把这事告诉她们。
她们对胡学琴没有感情,也是胡学琴从城里回来后,贝贝和冉冉的世界,才有‘外婆’这么个概念。
她们都知道,‘外婆’是妈妈的妈妈的意思。
林臣把冉冉放回床上,同贝贝并排坐,他按着两人的小肩膀,认真道。
“你们的外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冉冉眨巴着雪亮的眼睛,似懂非懂,“那还会回来吗?”
林臣凝视着她的眼睛,“不会回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去那里。”
冉冉忽然垂下了脑袋,“那麻麻没有麻麻了,呜呜。”
饶是再憨傻的贝贝,也难得的‘深沉’下来,她抠着手指头,奶呼呼的讲。
“那我以后不惹麻麻生气惹。”
林臣心软的一塌糊涂,叹口气,揉揉贝贝脑袋,“那我呢?”
贝贝扬起天真的小脸,摇摇脑袋。
“我不能保证。”
冉冉滴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她嘿嘿一笑。
“扎心了。”
林臣又气又笑,仰天长叹,捶了捶自己胸口,半天讲不出话…
就在这时,何颂莲来了。
也是今早,她才知道胡学琴过世的消息,生死无常,昨日还好端端跟他们打招呼的人,说没就没了。
“林臣你去忙你的,孩子交给我。”
何颂莲把篮子里的鸡蛋放在桌上,她养了鸡,每天都要下蛋,自己吃不了,隔三差五就要给林臣家他们送。
林臣把孩子的鞋穿好,一个一个将娃捞起,放在地上,“去,跟你们何姨玩。”
“还没吃早饭吧?我来做。”何颂莲边说边给自己扎围裙。
林臣有点不好意思了,请她看娃,就只是看娃,没有包括这些。
只是何颂莲实心眼,不仅看娃,还做饭,有时候连衣服也给你洗了…
林臣提议加钱,何颂莲白他一眼,让他一边去。
他乐的不行,便不再提这事。
或许她也寂寞吧,是该找个男人了。
“那你只做她们的,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林臣淡淡道,用冷水洗把脸,灌了几口凉茶,就急步跨出门槛。
岂料铁门刚打开,他就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艹,用不着这么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