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生命已经腐朽，我对于这腐朽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鲁迅
半年后
涂山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舟邻苏有些恍惚地看了一眼木门。
舟邻苏原本刀削般英气的脸庞，此刻被杂乱的胡茬所遮盖，眼框中布满了血丝，显得无比憔悴。
屋内，一片狼藉。
舟邻苏有些木讷地抬了抬头，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进屋内，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进来吧。”舟邻苏缓缓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吱~~
木门被缓缓推开，灰尘在阳光的映射下在肆意飞动，白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扇了扇灰尘。
“陛下......”刚一走进门，白虹就被眼前的这幅景象震惊了。
在他的印象里，舟邻苏是极爱干净的，别说是自己的房间，就是整个皇宫他都会收拾的井井有条。
但此刻，屋内满是掉落一地的杂物，地上布满了撕碎的纸张和书籍，甚至还能看到砸碎的陶瓷碎片。
“坐吧......”舟邻苏摆摆手，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像是一个懒汉乞丐一样。
“唉，陛下你就算不吃不喝，也好歹让我给你收拾一下啊。”白虹轻微抱怨了一声，蹲下身就开始收拾地上的杂物。
地上满是墨污和酒液，装玲珑仙酿的玉壶碎成两半落在地上，各种各样的酒罐子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就连白虹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舟邻苏一动不动地靠着床，坐在地上看着白虹收拾的动作。
“陛下你糊涂了？我明明每天都来看你啊。”白虹一边收拾一边无奈地说道。
舟邻苏自从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之后，便再也没出去过，白虹让人过来送吃食，也都没有送进去。
白虹每天都会来此敲敲门，他知道舟邻苏肯定是饿不死的，但就是会有些担心。
直到今天，舟邻苏才突然吭声，同意白虹进入屋内。
半年里，他谁也不见。
严格来说，除了白虹之外，再无人来看望过他。
“涂山最近还好么？”舟邻苏眼神空洞地随口一问，嘴角有些痴笑。
“不好。”白虹淡淡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这半年里，都是白虹在打点涂山的一切，自从大战过后，涂山陷入了一片死寂。
圣尊一掌捏碎了圈外生物，也捏碎了所谓的“世界的真相”。三少爷的陨落之后，他所留下来保护圈内生物的那个圈也随之消失。
世上再无守边人员，因为没有意义，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了。
那一战，人们只知道，这个世界赢了，却并不知道他们为了这场胜利失去了什么。
圣尊陨落，时空裂缝再没了动静，那个站在天下人身前拦下圣尊的人王也就此消失。
有人说他死在了边境，也有人说他隐居了，也有人说他飞升了。
大战之后，普天同庆，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个世界的胜利。
除了涂山。
“怎么会呢？”舟邻苏痴笑着摇了摇头。
“有涂山红红坐镇，涂山怎么可能会不好？”
闻言，白虹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涂山红红的妖力和记忆全都被苦情树抽走了，现在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哦......也是”听完，舟邻苏木讷地点了点头。
“真是的，我这都摊上了一群什么祖宗，那个发疯的小酒鬼也是，陛下也是......”嘴上虽然抱怨着，白虹却仍在继续给舟邻苏收拾着房间。
许久之后，白虹终于收拾完站起身来。
“总之，陛下你先出来走走吧，否则你都快烂在这里了。”说着，白虹走上前拉起舟邻苏的袖子。
舟邻苏并没有反抗，却也没有站起来，像是一滩烂泥一样，丝毫没有一点反应。
白虹一把将舟邻苏拉起来，将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就这样，舟邻苏一手架在白虹的肩膀上，被白虹半拖半拽地走出了房间。
阳光直刺在脸上，却又十分柔和，舟邻苏不禁感到有些恍惚。
“嘁，终于肯出来了。”
门外，欢都落兰抱着手有些不满地看着二人，看着舟邻苏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自从白虹担起打理涂山的任务后，欢都落兰就到涂山一直陪在他身边，也只有她能明白这半年来白虹有多么不容易。
“落兰，你先去藏经阁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务。”
“我带陛下去四处转转。”白虹陪笑着冲欢都落兰挥了挥手。
“知道了。”欢都落兰虽然有些不满，但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中午记得回去吃饭。”走着，欢都落兰回过头对白虹喊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白虹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便带着舟邻苏一步步走出了院子。
“那姑娘是......?”路上，舟邻苏指了指欢都落兰的背影，有些疑惑。
在他的印象里，白虹应该是喜欢独来独往的才对。
“她？毒皇欢都擎天的女儿啊，陛下你怎么谁都不认识了？”白虹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再不让舟邻苏离开他的那间屋子，白虹真怕他一个堂堂圣人会死在那里面。
“你们俩这是?”舟邻苏语气淡漠地问道。
“咳咳......现在天下太平了，她来涂山看看我。”白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看着白虹那有些遮掩的眼神，舟邻苏即便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默默点了点头。
“是么？”
不过，白虹也算是舟邻苏看着长大的孩子了，这个一生都在和自己一起在战场上搏杀的朋友既然在这里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舟邻苏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之后，舟邻苏缓缓开口低声说道：
“恭喜啊，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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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舟邻苏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我想去看看她。”走在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舟邻苏突然开口说道。
许久之后，白虹带着舟邻苏来到相思湖畔。
湖水依然如从前那般清澈，游鱼也如往日那样在水中嬉戏。
湖畔不远处，有一个土包，前面有一块石碑，上面有八个朱红的楷体————
爱妻涂山容容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