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早朝过后。
单衡耳朵被吵得嗡嗡直响,还没缓过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衡子!”
单衡头都没回,拍开来人的手,“路闻星,别这么叫我。”
“为何不能?我见陛下这般叫过你呢。”
路闻星跟单衡出身差不多,商贾之家,如今与单家有生意往来。听说单衡入仕,他也非要去考,也是天资聪颖,一考便考上了。
现在在朝廷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旁的能力没有,对单衡是一等一的忠心,甚至不惜对齐深阴阳怪气。
单衡停下脚步,面色不虞,“那你是陛下吗?”
路闻星比单衡还小一岁,从小被宠着,也不曾经受过什么家国政变,单纯如一张纸。
他挠了挠头,傻傻的笑,“那肯定不是。不叫就不叫嘛,你别凶我了,去我家吃饭吧,我爹爹最近招了个大厨,做饭可好吃了。”
“不去,我要回家做饭。”单衡避开他往前走。
路闻星追着他的脚步,“做饭?你单家还少得了厨子?还是你大哥在锻炼你呢?不至于吧,你都这么大官了,要不我去家里让厨子做好,你端回家吃吧,真的很好吃。”
“我不吃,我给别人做,他挑食,只能吃我做的。”单衡冷肃的脸漾起浅浅的笑意,“我想了个新菜式,今天做,你别耽误我时间。”
过了饭点,齐深要么胃不舒服,要么就不想吃了,他急着呢。
路闻星很少见单衡笑,他认识单衡的时候,单衡已经做了几年官了,端的是个不苟言笑的形象。更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笑得好像……好像花楼里的头牌给他送荷包时一样。
“不是,你等我一会。你这么爱做饭,你做给我吃呗,我去你家好不好?你到底住哪里啊?单大哥说你自己住,我都不知道你家在哪……诶!”
路闻星追着追着,忽见单衡在即将出宫门时停了下来,脚尖转左走了过去。
路闻星看过去,是三五个丞相一派的老臣,正在低声说话。
他跟着走近,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传进耳朵里。
“不错啊不错,这帮年轻人真不错,口条好,又能说,多锻炼锻炼,说不准能扛得住陛下那张嘴。”
“呵,刘大人这就是痴心妄想了吧?我等不也是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见我们谁说得过陛下?有时候啊,这人,真不得不服输。”
“或许可一试呢?”
“您尽管去试,可别带上我们。我等年岁不小了,若被陛下气出个好歹来,不值当不值当。”
“也是,还是让年轻人来吧,经得住。丞相大人,你说对吧?”
齐深笑道:“各位是好日子过久了啊,如今陛下是嘴下积德了,可别忘了还有个摇情太子,以及那乔将军和风将军,哦,还有个偶尔出现的南家二公子,这几位深得陛下真传,我可是一个都扛不住。”
一众官员这才想起似的,哎哟声连天,“惹不起惹不起,算了,回家回家。”
这时,单衡走了过来,对着各官员一一拱手,最后对着齐深说:“一会便是午时了,烈日当头的,丞相大人一把年纪了,还是早些回府歇着,饿了少吃花生酥,等着吃饭,把饭吃饱才是正事。”
新老官员,在退朝后偶有口舌之争,也是免不了的。
但是单衡这狠话放的,路闻星一脸懵逼,是他太狠还是单衡太温柔,这是放狠话吗?
可偏偏单衡面无表情的,看着还挺吓人。
一旁知道齐深与单衡关系的老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
既然陛下要他们成御正殿的大树,他们就做沉默的树。
若是有人想砍了这些树,陛下可是要用树枝狠狠打脸的。
齐深点点头,客气而疏离,“多谢小单大人关心,这就回去了。”
“嗯。”单衡板着脸,指着外面,“你轿子在那,别认错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出了宫门。
路闻星盯着懵逼的脸跟了上去,“诶诶,等我等我……不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齐丞相会认错自己家的轿子?单衡!你别跑啊!”
齐深莞尔,是容易认错。
单家家大业大的,轿子也多,他总也记不住。
周围有老臣感叹,“还是年轻人玩得来。以前单家小少爷也是这么个跳脱的性子。”
齐深笑容淡了一分,附和:“是啊,小孩子总会长大。”
单家。
齐深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他倚靠在厨房门口,看单衡满头大汗的忙活,轻叹:“这么热的天,怎么还要亲自做饭啊?”
声音不大,但在油爆声和炒菜声中,单衡还是听到了。
齐深来他就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我做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多吃两口,下人做你就吃那么一点,那能吃饱吗?”
“能……”
“不能!”单衡忙里抽空回头瞪齐深,“花生糖我都藏起来了,饭不吃饱不许……”
话还没说完,就见齐深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拿出一块长长的花生糖咬了一口,“不许什么?”
单衡泄气,“找到了啊。”
“每次就藏那么几个地方,谁能找不到?”
“还不是怕你真饿了找不到,你又不让我跟你一个屋子,我有那么热吗?夏天真是太讨厌了。”
齐深失笑,怪天怪地怪到四季来了。
他吃了一块就收起来,“就垫垫,等你做好,别急,小心着点。”
单衡的脸色一下阴转晴,笑得跟朵花似的,“好,你出去等我,这里油烟大,你闻不得。老李,把丞相扶出去,拿把伞,别晒着。”
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来了小少爷。”
齐深摇了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单家小少爷的府邸。
管家都是从单家带来的。
虽然单衡没明说,但是每次听到他交代老李的事,齐深心里清楚,是因为先前他将单家姐弟强行绑在府里时,被家里的下人背叛过。
所以单衡谁也信不着,从自己家里带了跟随单家几十年的老人过来。
老李在外撑着伞等他过去,齐深简直哭笑不得,就两步路。
他都懒得说了,每次说,老李就一句:小少爷特意交代的,正午的太阳您不能晒。
齐深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朵娇花,单衡是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折了。
其实他身体已然好了不少。
这都得归功于单衡的照顾,那么一个小少年,如今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府里府外照应得滴水不漏,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吃饭的时候,齐深盯着单衡,“食不言寝不语。”
单衡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说一句。”
“说。”
“再嚼三下,你肠胃不适,大夫说了吃饭多嚼。”
齐深正嚼着,一听这话,直接咽了下去。
单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