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一不傻，大约思考片刻便了然，手指不轻不重弹了下周一的额头，嗓音低沉似含笑意，“笨蛋。”
周一捂着额头皱眉，“骂谁呢你？！”
季珩一双手懒洋洋搭在座椅上，似不在意般哂笑，“我有哪门子佳人，就算有今早也被我给气跑了。”
周一轻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
“周一。”季珩一认真唤起周一姓名。
周一偏头看他。
“早上那件事是我没注意分寸，自顾自过多干预你的事情，抱歉。”
周一怔住，其实早上两人吵架，况且自己本身带着情绪，说的那番话些许过头。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周一抬手喝了口汽水，带着橘子味的气泡瞬间在口腔中炸开，解释的话依旧说不出口。
周一低低头，踮起脚尖将腿往旁边凑了凑，轻轻碰了下季珩一的膝盖，用别扭的方式表示和解。
短暂的肌肤接触将灼热传递。
身侧传来他的一声轻笑。
周一没好气骂他，“笑个屁。”
没安静几秒，季珩一又喊她，“周一。”
男生嗓音低哑，再一次清楚地念着她的名字。
周一莫名，“干嘛？”
“你脸怎么这么红？”
季珩一偏头看周一，湛黑的眸子清清楚楚倒映着她。
“热的！”周一瞪着眼睛解释，说着还用脚尖踢他一脚。
季珩一挑挑眉，也不躲闪。
台下林昊正苦苦拖着刘泽明不撒手，“快上去拿包薯片给我，我要烤肉味的，烤肉味的。”
刘泽明才不想接这烫手山芋，“我才不上去煞风景，谁想吃谁去拿。”
郭凡佟加入战场，从后面抱着刘泽明不撒手，“好你个刘泽明，没想到浓眉大眼也会背叛我们，零食不是你给拿上去的吗？”
刘泽明誓死抵抗，“我不管，我不是二傻子被你们哄着去当电灯泡。”
三人正闹着，罗志溜过来问零食在哪，他想吃巧克力。
纠缠一团的三人眼睛一亮，朝他挤眉弄眼，“放在观众席那儿。”一个两个还给他伸手指示，“副班在看着呢！去拿吧，记得全拿下来。”
罗志定睛一看，“霍，不吃了不吃了。我可不敢去。”说完人就溜了，提醒还有比赛的同学下场做比赛准备。
其余人见罗志不上套，继续缠着刘泽明。
一个上午过去，到了饭点林幼清的身影才堪堪出现。
运动会期间时间较为宽裕，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较为干净的炒菜馆。
店里客人不是很多。
林幼清意味深长，“周一同学，你如实回答，是不是背着你的好姐妹偷偷搞地下恋。”
周一正用开水烫洗杯子的动作微顿，“胡说八道什么。”
“那我咋听说你和季珩一偷摸拉小手。”林幼清一脸怀疑。
周一潦草解释几句。
林幼清自顾自撑着脑袋感叹，“唉，双箭头的感觉真好。”
周一懒得再和她说，烫完两人的杯碗。
林幼清难得的没再絮叨，眉眼耷拉着，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周一察觉到小姑娘心情的低落，“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那位楚同学。”
果然，一提到楚韫石，林幼清撇嘴，“好像惹他不高兴了。”
周一微皱眉，“所以发生什么了？”
“不能说啊！我的一一臭宝呀！我不能说呀！！”林幼清摇头轻叹气，扭头一把抱住周一。
周一见林幼清小脸纠结，接下去也自觉没多问，安慰了几句后将一大块鲜肥的鱼肉夹她碗里。
女子八百米的项目在下午，林幼清下午也有项目，索性没回家，直接在周一寝室躺下了，整个人乖乖窝在被子里睡觉，怀里抱着长耳朵的兔子公仔。
运动会期间，除了开幕式的早上热闹人多，其他时间默认放假，周一发现下午操场的人反常地多了些高三的学生。
打开手机班群未读消息早已过了999+。
群里转发的链接大都取着夸张的标题《高三学生背后死亡的真相……》《18岁少年一跃而下引发的深思》……
加粗的黑体标题让人看的心惊耸人。
罗志：“我靠，不是吧，真的假的！？”
方晴：“我哥在实验一中读书，那人还是他隔壁班的。”
曾婷：“压力也太大了吧。”
刘泽明：“听说上面对这事特别看重，实验一中校长已经停职了。”
严童：“我们学校高三现在不上课了，好像怕社会舆论被牵扯到。”
……
寥寥翻着消息看了些，周一大致了解清楚情况。
不管原因是什么，悲剧已经发生，她也没有资格去做任何评价与看法。
周一的八百米还有些时候才开始，想着陪林幼清扔了铅球再去长跑检录。
裁判和记分员就坐在沙地起点一两米处，层层厚厚的人包围着，黑压压的一小撮，只能听到男裁判喊号记分的声音。
林幼清的排名较后，自身又是拉来划水凑数的，本就瞌睡，直接坐在沙地边上的小石阶上，抱着周一胳膊小憩。
十几分钟后，黑压压的人群中传来林幼清的名字，林幼清才晃晃悠悠起身挤进人群。
林幼清正打算弯腰掂量掂量球，不经意瞥了眼记分员处，整个人呆在原地。
楚韫石手握着笔，五官清冷凌冽，神情寡淡，漂亮狭长的眼角微扬，没什么表情。
林幼清撇了撇嘴，继续掂量球。
裁判站一边吹哨问她准备，林幼清闷闷点头。
在急促的一道哨声中，林幼清费力抬起，心中暗道“一二三”,一个使劲儿将铅球用力甩出，未曾想脚没站稳，一个转身人直接摔在地下，双腿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扭转着。
铅球以诡异的角度直直旋落在裁判桌前。
全场傻眼，从没见过这等操作。
周一来不及惊讶，慌忙把人扶起，离得近的女生也凑近帮忙。
楚韫石浅淡的眸子微动，下一秒垂眸。
一直悬停在表格上的笔尖，不急不缓在成绩那一栏写了个0。
离开沙地。
林幼清丧着张脸全程扒拉周一，“我这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我还咋见人。”
周一适时安慰，“还好还好，你要庆幸没砸到人。”
安慰的话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林幼清苦着脸抱着周一胳膊不撒手。
“高二组女子一千米比赛即将开始，请参赛人员及时赶到比赛现场。”
……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两人直奔八百米检录处。
林幼清帮着周一贴号码牌，一张嘴絮叨个不停，“你说说你，情愿累死累活报个长跑也懒得陪我练舞。”
周一手扶着栏杆做拉伸，嗤笑反问，“你好意思给我提练舞？哪次你不是花一大半时间在和其他男生絮絮叨叨谈恋爱。”
“胡说八道什么！”林幼清瞪圆了眼朝她背上拍了一巴掌，“我哪里和男生谈过恋爱，不要污蔑人的好不啦！？”
周一嘶了一声，冷声道：“林幼清，我要再陪你去舞蹈室，我就是傻子。”
两人兀自说话，没注意人群外似有若无投过的视线。
11班大部分人聚集在一千米起点处给周一加油。
刘泽明正领着一群男生笑眯眯地喊着“副班冲冲冲！”
季珩一站在罗志边上，单手插兜，瞧她望了过来，视线掠过，无声勾唇。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人潮喧嚣中流动，周一偏头移开视线。
严童、方晴一人扯着张横幅，白底布料泼上艳彩，简略几个字符：“一一加油！”其外还另画了个笑脸。
曾婷站在线外，手提两瓶汽水朝她的方向晃了晃，笑意浅浅。
来不及多想其他，老师开始吹哨挥旗，示意无关人员离开赛道。
一声枪响，起跑线上做预备的运动员瞬间冲出。
周一跑的不算快，自己对长跑名次也挺佛系的，前半程便一直以一个频率去跑。
最后两圈时，大部分人都没了继续往前冲的力气，有几个甚至已经放弃了结伴在路上撑腰喘气。
周一的速度仍然不变，腿渐渐发酸，抿紧嘴，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保持速度，前方有两三个女生遥遥领先。
比赛进行至白热化阶段，身遭的人群的呐喊声愈加激动。
路过11班时，一群人在一起胡乱地喊。
“副班加油！！”
“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跑完了！”
“11班牛逼！！”
愈加沉重的双腿似乎轻快了一些，周一攥紧双拳，努力加了点速度。
最后一圈，呐喊声喊得更大了，周一前面只剩两个人，而之前被落下的15号女生紧挨着她几米。
下一个弯道，周一准备继续加速，紧跟在身侧的15号忽然挤过，一个挤撞，周一本就在最内道，没地方避让，毫无预料地绊了一脚，直接摔在地上。
“一一！！”林幼清的尖叫声绕过大半个操场。
“我靠！！那人有病吧！！”
“神经病啊！！”
所有场外人将实况看的一清二楚，15号使的小动作明目张胆。
所有人奔来聚拢围绕着周一七七八八地关心慰问。
周一拧眉，她没换早上的啦啦队服，操场的橡胶粒混合着沙砾擦破了膝盖，划痕很快渗出血丝，手掌因为撑地也擦伤青肿。
季珩一黑着脸拨开人群，轻轻握起周一手腕查看伤口，语气平静，“去医务室。”
说着便作势要把她抱起。
老师也急急忙跑来询问情况。
周一咬咬牙，靠着季珩一站起身，嗓音冷静，“我还没跑完。”
季珩一没说话，宽大的掌心握着她的手腕不想松手。
周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垂下的另一只手。
她不想放弃。
察觉手腕的力度松了，周一随即推开人群继续奔跑，经过不小的插曲，早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超过了她。
膝盖和掌心传来的刺痛无一不在刺激她的神经，加上长跑突然的打断，呼吸和速度早已经打乱。
她本不想那么拼命，但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狼狈的境地。
最后半圈，周一已经听不见耳边的呼喊，微凉的冷风掠过，生理性泪水逆着冷风不自觉溢出。
周一压下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鼓起气，朝前方即将压线的背影冲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周一的逆风翻盘，最后一刻超常加速把之前落下的全部拉回，并且早先15号半步冲向终点。
早就守在终点的人群中不知谁带头，拔高声音，“周一牛逼！！”
“一姐牛逼！！”
一瞬间，操场亢奋的呐喊声、欢呼声一瞬间灌进周一耳中。
周一喘着气，过度的疲劳到达极限，早已支撑不住平衡，季珩一早先一步扶稳她。
林幼清心疼地拍她的背，“你傻不傻，跑不了还跑什么！”
周一勉强扶着季珩一，脑袋轻抵在男生的胸膛前，大脑游移状态以外，只觉得难受。
检录处老师在登记成绩，11班人早围在身边帮她登记了成绩。
人群逐渐拥挤，大部分人似有若无往内道涌来。
15号登记完正想趁着机会溜走，曾婷早就在一边注意到她，找了罗志带人拦住她。
面对一个女生，男生不好出头，方晴率先开骂，“你有没有脸，比个赛往别人身上撞？！”
15号丝毫不怵，反倒扬高声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是故意的吗？”
严童上前帮忙，“你以为大家都是瞎的吗！撞了人还想跑？！”
15号自上而下打量她们几眼，丝毫不在意，“你们能不能让一让，好狗不挡道！”
“妈的，你有病啊？！”刘泽明平时斯斯文文的也被点燃了。
男生们被她这一句话逼急了，无奈对方是个女生，撸起袖子干生气也没用。
没几分钟匆匆又赶来了一帮人，当即护起15号，“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女生好意思吗？”
林昊认识的人多，皱眉不爽道：“王克，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是你女朋友撞的我班上人。”
为首的男生冷笑一声，“我对我女朋友他妈讲什么道理？！”
季珩一眸色暗了暗，眉头微拢。
林幼清毫不犹豫起身，匆匆留下一句让季珩一带周一去医务室。
随后大步踏前拉开人群，直接扯住15号，“撞了人还想走？”
女生站在王克身旁，依旧高仰着下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女生顿了顿，口气略带不耐烦：“而且她不都跑完了吗，也不没什么事。”
林幼清直接冲上前把人重重一推。
女生被推的一个趔趄，没料到对方直接动手，旋即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围在附近凑热闹的赶忙拉住两边人。
林幼清紧盯着她，冷笑一声，扬声骂道：“我干什么？！我两个眼睛都看见你故意绊她一脚，敢在我面前对她使这种阴暗下作的手段！今天不让你脸上开花我不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