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斗殴事件闹得很大,校方都介入参与,结果以林幼清的两千字检讨作尾声,没有全校检讨,更没有通报批评。
年级主任本以为这件事难办的很。
在双方家长会面的瞬间,所有的事情却早早达成和解。
被打的那个女生叫王茉,本以为凭自家手段把林幼清弄到转学势在必得,结果父母到了校长办公室,见到对方父母脸色由愤怒转变成惊讶谄媚,只是一瞬的事情,见着父母不断赔礼道歉,她还以为是自己打了林幼清。
林幼清兴致不高,对双方全程的交谈心不在焉,对于她的怒目而视也满不在乎,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和解完后,校长似乎同林父熟识,还想拉着他喝茶交谈,林父以回家教育女儿为理由托辞才作罢。
林父平日都是慈父的形象,今日难得严肃着一张脸,板着脸让林幼清给王茉道歉,林母站在一边给她使眼色叫她听话。
林幼清从善如流,老老实实听话,“王茉同学,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希望你能原谅。”
一双漂亮的杏眼真诚十分。
王茉父亲上前笑着推辞,“都是小孩子小打小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林总你别见怪才是,别伤了和气。我们家就一个小孩,都是她妈妈给惯的,一天到晚的惹事。”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有一段路程,双方的话题从子女教育已经拓展到最近a市的某块要出的地皮。
王茉和林幼清跟在后面。
相比前面的相谈甚欢,她俩从始至终没一句话。
“过瘾不?”林幼清突然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话。
王茉皱眉,没好气道:“你在说什么?”
“想用特权恃强凌弱,反被特权压制,过瘾不。”
林幼清声音很轻,嘲讽意味十足,没等王茉出声,接着问,“你为什么要撞周一?”
王茉顿时一僵,被林幼清一搅和,她这段时间完全忘了最初的原因是她撞了周一。
先是林幼清出手把她打了一顿,自己的父母反过来替她赔罪,后面男朋友王克又警告她别什么人都乱惹。
王茉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被当枪使了,自己和周一完全没什么恩怨,连最平常的交流都不曾有过。
“你可别说什么不小心,我可是两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林幼清话语平静。
王茉不经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忍了忍回答,“是白涟漪。我跟她在学校社团认识的,算是朋友。”
林幼清若有所思点头,“她啊,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就不奇怪了。”下一秒话题一转,“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被当枪使也太蠢了,你这朋友可真仗义。”
毫不客气的嘲笑。
王茉心思本来没多坏,受人几句挑拨恩惠就做了错事,现在也反应回来了,“你也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连个男人都追不到。”
我草,杀人诛心。
林幼清个性张扬活泼,长得又漂亮,成绩常年占据榜首,追起楚韫石也是毫不遮掩,闹的全年级皆知。
眼见着林幼清吃瘪,王茉心情愉悦了些。
走到校门口,大人的话题不得已终止,客套就此结束。
两个女生的矛盾也在一路的交谈里分明消散。
云朗汹涌,暖橙色的霞光倾洒在街道,天气入秋,晚风早带着刺人的凉意。
离别之际,林幼清提醒王茉,“白涟漪这人不能深交,你以后多少着点。果然谈了恋爱智商会下降。”
王茉顶着张肿胀的脸,毫不客气,“哼,你还没得谈呢。”
两人刚说完,王茉父亲适时回头,“什么谈恋爱,你俩谁谈恋爱了?”
王茉身形一僵,幸而脸上红肿看不出什么表情,糊弄了一阵才算完。
双方辞别后,林幼清望着天空觉得今天的云特别好看,用手机拍了一张顺手发给楚韫石,随即凑近林父林母,星星眼状,“爸爸妈妈,今天的云好好看呀,我能不能去找小一玩。”
林父和善面容不改,不容分说道:“半个月禁闭,学校这边我会和老师商量。”
“半个月?!”
————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伴着秋雨结束了。
周一因为腿伤后两天没动一直躺在宿舍,也乐得清闲,只是忧心林幼清半个月的禁闭。
林家一贯秉承放养的家风,难得这么长时间的禁闭说明此事的严重性。
周一心下内疚不已。她没什么看书的心思,平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没动。
而此时的林幼清也同她一样,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所有电子产品全被收走,彻底断了她与外界的通讯。
运动会结束,班里的比赛项目成绩都不错,相约着全班聚会high一次。
一群人的娱乐项目无非是吃饭唱k。
周一没什么事,老早就坐在长街附近的长椅上,无聊的刷手机。
霓虹灯闪烁映照着天空,路边餐馆门口人群如织,男女结伴,一片热闹繁荣。
空气中都弥漫着甜滋滋的糖果味和食物的香味,周边小孩欢快的声音入耳。
罗志几个男生结伴而至,还在张望着等人。
天黑下来,阳光逐渐红下去,带着寒意的风似乎从各个方向吹来,乌云开始拢聚,似乎又要下雨了。
林昊抬头望着乌云开始感叹,“我甜甜的恋爱还没开始,夏天就已经结束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附和了句,“秋天到了就不要想夏天的事啦,该黄的都黄啦,该凉的也要凉啦。当然,我说的是天气。”
快到时间点,剩余的人陆陆续续相约而来。
季珩一站在人群里尤为显著,举手投足慵懒散漫,低头打字。
季:【到了吗?】
周一没回消息,起身奔向他们。
没走几步,季珩一下意识偏头,一眼就看见了她。
人齐了,人群又开始哄闹欢呼。
他们包了一个最大的包厢。女生们相较腼腆些,只管吃饭和附近人交谈,看着男生耍宝玩笑。
罗志表示他为了今天这顿饭,中午都没怎么吃饱。
周一压根就没打算同一群人抢菜,本来就是吃个气氛,有什么菜在自己面前就夹一点。
而且季珩一就坐在她边上,生怕她吃不饱,自己都没顾上吃,一直往她碗里夹菜。
许是年轻气盛,有人主张搞点啤酒,一群人没了老师和家长的约束,叫菜又点酒,一套一套的,跟猴儿似的上蹿下跳。
男生对瓶吹酒,旁边的女生们用手机刷八卦,时不时拉周一点评。
周一不怎么追星,但是对娱乐圈的八卦颇感兴趣,以至于杯里的可乐空了,曾婷问她要不要来点啤酒,也下意识点头。
随后也没放在心上,心想啤酒度数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没半个小时,饭桌上一片狼藉。最后一道排骨汤上来时,季珩一刚想问她要不要喝汤,只见少女脸上浮现出两坨不自然的红晕。
周一单手撑着脑袋,微阖着眼。
杯子边上就是一罐啤酒。
“喝酒了?”季珩一嗓音低沉温润。
周一点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但不至于意识不清醒,她能分辨出这是季珩一在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饭局差不多结束,下一波唱k,几个不胜酒力的划算着回家。
季珩一以周一喝醉了推辞刘泽明,送她回家。
——
他们在吃饭时,外面已下完一场小雨。
乌云已了无踪迹,灰色的天,视野内的所有建筑物被雨淋湿,空气中隐约荡漾着雨的气息因子。
周一没办法再不动声色装聋作哑,雨后的凉风吹到人脸上来,微带一些湿意,几分醉意早已散尽了七八分,略带湿漉漉的眸子定定地同季珩一对视,喊他,“季珩一。”
褐色的双眸好似沾着晶莹的露珠,摇摇晃在季珩一的心头,念着自己名字的声音萦绕在心间,轻声应唤,“在。”
似乎每次喊他,他都站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他在。
“我好像不是个很勇敢的人。”说话时,周一细长而弯曲的睫毛轻颤动。
季珩一深邃的眸色透露着沉静,像在无声告诉她继续说下去。
“你多少应该知道我的家里的情况。”提到家庭,周一不自觉移开视线,嗫嚅犹豫,终究没有开口,“王勃作滕王阁序的时候正好20岁,少年气高,他说丈夫岂能效穷途之哭,我不知道之后二十岁的我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甚至羡慕那些可以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然后回家的人,但是我哭完了,前面没有路,回头也没有家。”
话音刚落,面前人便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少年干净温暖的气息扑鼻而来,路灯与交错的树影斑驳陆离,像极了打翻的星河。
季珩一低头伏在周一肩上,抱着她的手收紧,嗓音低哑沉缓,“周一,我们在一起吧。”
周一很不想承认,不知何时起,她开始慢慢贪恋这个男生身上那股微细而沉实的气息。
怀里的人低低地嗯了声,心脏以不正常的频率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许是那一两分的余醉,许是身上那件宽大外套留存的温暖,仿佛当晚环境的所有因素,是构成周一那句话的冲动来源。
她好像一直都不是个勇敢的人,自己隐匿的狭小世界突然照射进了一道光,模糊的一切从没有这一刻觉得心地清楚。
好似一个昏黄的梦,只是一刹那,却觉得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