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外面的考生陆续都进考场，仅剩姗姗赶来的零星的几位学生和老师。
沈野桧挑了个地方，既能看见门外动静，又能避开老师视野，眼神不停转向各个方位，不错一分可能是她的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眼中出现过快不下百人，可是都没有阮雾。
距离正式考试只剩十分钟，再耽搁，大门便关了。
沈野桧却仍旧守在那里。
不管阮雾来不来，他都要守着。
而且他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梦只是一个梦，除了这个梦，沈野桧其实还梦到过许多不着调的东西。
梦到过机场，他去大厅等人，等来了阮雾。
梦到过酒吧，他们喝得很多，阮雾醉了，做了她绝对不会做的事。
沈野桧不明白他为何总是梦到有关阮雾的点点滴滴，又有个声音告诉他，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他们要走的路，绝对不是梦里的那条。
……
打铃了。
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校门口外的马路一片平寂，因高考的缘故，道路都被封了，车与人的声音被隔离在外。
只有广播干练优雅的女声在宣读注意事项。
沈野桧还是没有动。
前方缓缓奔来一个人。
是回来的尚宝强。
他找到一班班主任问：“阮雾来了没有？”
一班班主任说：“没有。”
“家里也没人！打电话也不接！她到底去哪儿了？！”尚宝强急得，“你再帮我看着，我去附近找找！”
沈野桧正要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时间不多了……
难道，她真的不来了？
还没到最后一刻，沈野桧告诉自己。
就算阮雾真的不来了，大不了再等一年，他可以陪阮雾复读，就像梦里发生的那样。
不会每次高考都出意外，阮雾还有很多次机会。
沈野桧已设想好几次意外解决的可能，不会到来临时还手足无措，只要有应对方法，就没什么可怕的。
少年安静伫立，眉目被一片阴影覆盖。
沈野桧倒数着时间，上午的理综只要不出意外，剩下的时间也能做完。
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甚至，他连担心的源头都见不到。
等待总是磨人的，时间却流逝得比想象中要快。
只剩最后五分钟了。
沈野桧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望向曙光升起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一马平川，隐约可听见起伏的潮声。
不能再等下去了。
抬脚的一瞬间，一班班主任在外面喊：
“阮雾，这儿！”
沈野桧猛然转身。
-
两天的高考结束，为三年汗水画上句号，无畏结局是否圆满。
班级里的小团体都忙着约饭，生怕今天就是此生见面的最后一天，直到被提醒还要回学校填志愿才哈哈对笑。
侯天俦也来邀约：“雾哥！火锅，火锅约起来！我要喝两箱啤酒，谁都不准和我抢！”
尚宝强路过强调：“未成年不准喝酒。”
侯天俦：“……”
很遗憾，虽然长得是个傻大个，侯天俦确实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
暑假才成年。
侯天俦苦哈哈地打商量：“就一点，一点，我不喝多了……”
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回去了，阮雾只留了一个粉色凯蒂猫水杯。
是高二那年她去找沈野桧要的生日礼物。
阮雾小口喝着水出教室，楼梯口站着一名少年。
“约饭吗亲。”阮雾微眯着眼睛笑道，“万一最后一次见了呢。”
沈野桧难得回她：“嗯。”
“嗯是约还是不约呀？”
“约。”
阮雾把盖子盖上，“约哪家酒店呢，我不熟，最好是环境服务好点的……”
沈野桧两秒后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并打出几个省略号。
楼上是天台，他们心照不宣地往上走，开门便是拂面而来的风。
趴在栏杆往下望，闹疯的学生将试卷往下丢，好似下了一场盛大又浪漫的雪。
他们看了一会儿，沈野桧突然道：“我就知道你会去的。”
“你又知道了。”阮雾笑眯眯开口，“你怎么就这么了解我呀，该不会暗恋我吧。”
沈野桧一个“是”字就要脱口而出。
阮雾却比他快，“你还记得我说了高考后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记得。”
阮雾换了个姿势，改为面对他，一手搭在栏杆上乱晃，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他的。
她刚喝了水，樱唇如覆盖一层水润透亮的膜，勾出风情漂亮的弧度。
“我告诉你呀。”
沈野桧道：“你说。”
“我杀过人。”阮雾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惊讶吗？我可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秘密，你是第一个。”
沈野桧确实是第一个。
哪怕前世的沈野桧，阮雾和他领证结婚了，也未曾告诉过他一些事。
说到底，阮雾心里存着一丝害怕。
有些事过于阴暗和耻辱，像永远去不掉的疤将她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她可以选择性遗忘，却不可能当它不存在。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正常人一般生活，也是在告诫自己千万别露出马脚。
阮雾以为藏得住。
即便藏不住，谁都可以知道，沈野桧不可以。
只有沈野桧不能。
她要如何在沈野桧面前抬头挺胸，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插科打诨？
她连和他说话都做不到。
阮雾仿佛窥得一点门楣，前世不愿与沈野桧跨越那条线的原因就在这里，打心里她就没打算让沈野桧得知她的过去。
未来优秀的阮雾能陪他，就够了。
考试那天早上，阮雾坐在海边想了很多，一会儿想通了，一会儿又把自己饶了进去，反反复复。
是什么让她想开的？
大概还是那个夏天。
少年的话，她记了两辈子在心上。
赌一把又何妨？
“你怎么没反应。”阮雾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多大的秘密呀，你好歹惊讶一下配合我……呀。”
沈野桧抱住她。
她的声音也在这个拥抱下破碎。
阮雾缓慢地眨了下眼。
“这个配合，够吗？”少年低磁而认真地说，“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想说也没关系。”
阮雾不说话。
各种汹涌澎湃的情绪即将破土而出。
“你少来。”
阮雾克制着不让她说话声音哽咽：“别跟我说你没看到他们怎么说我的，我告诉你，那些都是真的，你现在跑还来得及，免得我待会儿失心疯给你也弄死了。”
沈野桧道：“嗯，你弄吧。”
阮雾道：“好好说话，没跟你开车！”
沈野桧：“？”开什么车？
阮雾一时有好多话想说，但被他抱在怀里，什么话都没必要了。
但这场豪赌，她是赢家。
当初的事，她都不想再提了。
阮雾对于这个怀抱有依恋和不舍，但还是松开了他。
“李伍德进我房间，按住我的那刻我就想，男人的力气果然很大，根本打不过，可他们有弱点，我后来用花瓶砸中了他的脑袋，那晚他就死了。”
沈野桧道：“那晚，所以不是当场死的？”
阮雾道：“你挺能找重点。”
是不是当场死的不重要，反正都死了，死人才无法兴风作浪。
沈野桧眼底满是心疼：“不是你的错。”
“我当然知道不是我的错。”
阮雾的魅力就在于此，她活得通透，有自己的对错观，认定的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所以李伍德死后，街坊邻居都对我们家指指点点，我妈想要搬家，我不让，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要我们离开？”
沈野桧动容道：“没错，不是你的错，该走的也不是你们。”
好在没走。
若她的心智再不坚定些，他和阮雾就不会相遇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驱散沈野桧眼中的酸涩。
“你怎么怪怪的。”阮雾眼睛只是有些湿润，风一吹就好了，“其实吧，我当时想告诉你的秘密不是这个。”
这一世她会怎么选择？
如果没有别人从中作梗，她会告诉沈野桧那些事吗？
她在沈野桧眼中，或许只是叛逆了点，乖戾了点，造物主多加了几分漂亮，再怎样就是个小女生，能坏到哪儿去？
所有人对她都是这层滤镜。
沈野桧道：“还有什么秘密？”
“做人不要太贪心。”阮雾潇洒离去，“以后再告诉你——”
-
等分数出来还早，除了小团体聚餐，班级有组织一次大的聚餐，用剩下的班费，多余的就尚宝强请客。
考完一身轻，没人讨论题目和成绩，讨论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徒增烦恼。
侯天俦喝多了，胆子也大，对阮雾打了一个酒嗝。
“雾哥，我可都记着呢！你说你要当第一名是吧——”
“等会儿。”阮雾让他打住，“我只是说，第一名是我的。”
侯天俦：“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等成绩公布了我就要看你能不能考上a大……”
“当然有。”
谢非墨早在莫言欢的帮助下摸清了“第一名是我的”这句话的意思，按着侯天俦的肩膀让他坐回去，别自己打脸。
侯天俦被按下去也不消停，举杯：“老谢，来，喝！”
阮雾家离得远，没打算喝太多，喝了两杯就去外面吹海风。
考a大不止因为沈野桧，还有它的奖金也十分丰厚，至少可以让她在大学有更多的时间做她想做的事，而非四处兼职。
“小雾花。”
谢非墨操着兜出现。
阮雾道：“你不是被猴哥拉着喝酒了？”
“随便给他拽只手他都不知道是谁。”谢非墨说，“大学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
阮雾想了想：“先谈个恋爱。”
谢非墨漫不经心道：“和我？”
阮雾道：“好啊，先打钱，到账了我就去包养小白脸，一个房子放一个，每天抓阄去谁那儿。”
女生梦想的生活。
谢非墨乐了。
“录音了，马上发给沈野桧。”
阮雾翻了个白眼：“我怕他？我俩谁是家庭帝位，一目了然。”
“你俩好上了？”
“差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那就是没好。”
阮雾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玩笑开过之后，谢非墨不经意地说：“你似乎在编程代码方面很有天赋，暑假要不要去我爸公司实习？”
阮雾道：“给工资吗？”
谢非墨道：“不白用。”
阮雾前世在谢非墨公司待过一阵子，也是他来邀请，但这辈子……阮雾更想自由点。
况且她可没忘记沈野桧后来因为谢非墨瞎吃飞醋这件事。
多少年后都能记得高中他追过自己的事。
“公司让谈恋爱吗？”
“和我的话我爸不说啥。”
“那就算了。”阮雾道，“我要和我的小哥哥谈，没空看你这位怨男追不到媳妇。”
谢非墨：追不到谁？？？
他是好意，可两世阮雾总不能都走同一条路。
“好想我家的小哥哥呀，他在做什么呢。”
阮雾捧着脸抬头望天，一脸春心荡漾。
谢非墨送了她一句呵呵就回去了。
在阮雾的扰乱下，谢非墨的空窗期比较久，以前他一周换一次女朋友，这几个月分手后竟然没无缝衔接。
空虚久了就见不得别人好。
“少年郎就是血气重啊……”
好在谢非墨没有，阮雾有，她顺手就给沈野桧拨去一个电话。
破手机卡得，都接听了它还在嘟。
等奖金到了就换手机。
“喂。”
阮雾用醉态朦胧的语气嘟囔：“哥哥，我们今天聚餐。”
“嗯，我知道。”沈野桧道，“你喝多了？”
阮雾学醉汉是学得个十成十，“没有呀，我就喝了一小小杯……我就是想你了呀。”
沈野桧道：“你们在哪儿聚餐？”
阮雾趁火打劫：“在你的心里。”
“。”
沈野桧那边沉寂了片刻，然后道：“我来找你。”
找她？
知道她在哪儿了？
沈野桧没多给她思考的时间就挂了。
阮雾耸耸肩，回餐桌多吃两口，刚坐下就听到侯天俦的大嗓门。
“沈野桧没事问咱们聚餐的地方是做什么？难道临近毕业了，还想来给咱们下点药报仇？”
谢非墨边烫肥牛边道：“你说了？”
“说了啊！”
“不怕他来毒你？”
“操，失策了！”
阮雾：“……”
她就说呢，咋知道地方的，原来有间谍。
可她没喝醉啊？
要不现在多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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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快乐呀~宝子们活跃一点嘛，我好无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