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白璇玑特地做了一份五分熟的黄油熟成牛排,又细细跟着博主学了腌笃鲜,一鲜一纯,香气满屋。
“娘娘,要用朱美人送的餐具装菜吗?”
香霖捧着琉璃餐具,眉梢上是藏不住的欣赏:“好漂亮啊!”
白璇玑也不免肯定地点点头:“的确是好看,用来装牛排倒是正好。”
周彧前来用晚膳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不知道他最近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每次前来的时候都穿着明黄的朝服,带着一身的露色,眉间还有一抹似乎抹不去的疲惫。
国家大事,日理万机,大概就是这样吧?
所以白璇玑现在几乎是以国宴大师的水准来要求自己,给皇帝做饭,这份差事,仿佛是关系黎民的大事一般。
所以当周彧微微舒展了眉咬下第二块牛肉的时候,白璇玑才算是真正地安心一笑。
“看来,今天臣妾也成功了!”
楚楚嫣然。
周彧看向白璇玑的眼神一如前几日的柔和,微微颔首:“是的。”
“璇玑。”
“嗯?”
“明日,朕预备封你母亲为二品诰命,提拔你父亲为江南黜置使。”
白璇玑给周彧淋酱汁的手一顿,抬眸问道:
“可是,臣妾父亲他……戴罪立功尚且不论,怎么还会提拔?”
周彧淡然一笑。
“宁王居功请封一事,你父亲据理弹劾,你父亲门下门生三十三人,同时上奏弹劾宁王,朕才得以顺理成章处置宁王。”
“原来如此。”
“如此,臣妾多谢陛下!臣妾若是得了机会,一定劝诫父亲莫行受贿忤逆之事!”
周彧倒是不在意,随意啖了口鲜果酒:
“朕自会提点她,你就不要插手朝政,免得落人口舌了。”
白璇玑一怔,不知心里是什么麻酥酥奇异的感觉,轻声应了。
“对了,朕……今日得去,宸妃宫中了。”
周彧放下筷子。
“啊——”
白璇玑下意识蒙然出声,才发现自己的不妥。
但是白璇玑此刻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就像是闷热的天气等待下雨的天气那样。
闷闷的,烦躁的,却无能为力。
“我,我,臣妾知道了……”
白璇玑讪讪地收回了酱汁壶。
周彧深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轻声说道:“她父亲是你父亲的门生,宁王之事出了很多力。”
“……朕,必须要去。”
白璇玑紧抿了唇,杏目微微颤着:“陛下……臣妾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问。”
白璇玑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这五日留在储秀宫,也是因为我父亲?也是,因为宁王之事?”
周彧深深地看着她,但是白璇玑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咬牙回望着眼前这个绝美,熟悉又如此陌生的男人。
“是,也不是。”
周彧淡淡道。
“陛下果真是日理万机,连在后宫也需要逢场作戏。”
白璇玑声音虽然大了三分,却生生失了那份气势,变得颓然。
“白璇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璇玑轻叹了口气:
“陛下恕罪……”
白璇玑垂眸:“陛下,臣妾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嗯。”
“这五日,陛下和臣妾说的那些故事,关于太妃的那些话,是因为臣妾父亲,因为宁王吗?”
周彧下颌一紧,声音沉荷:“不是。”
“那便好。”
白璇玑睫毛颤动,起身欠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周彧动作一顿,嘴角一抽,似乎在嘲笑自己:“朕倒是被你赶出门了。”
“也罢。”
“朕先走了。”
白璇玑垂袖挡住了握紧的小手,硬声恭送周彧。
周彧瞥了一眼白璇玑,拂袖起身:
“摆驾福圆宫。”
“恭送陛下!——”
白璇玑坐回餐桌边,提起筷子,塞了一口满满的牛肉送入嘴里,一进嘴就是满口的黑椒香气,但是嚼着却是味同嚼蜡……
白璇玑自己没有发现,但是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到了自己的手上。
就算是自己很理解皇帝的三宫六院。
就算自己早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
亲耳听到这个男人要去和另外一个女人软语温存,要和另一个女人共赴云雨……
白璇玑只觉得胸口像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虽然不是瞬间的刺痛,但却是漫长的钝痛,并且随着夜幕降临而显得更为明显。
原来,前任身体主人也是这样在这个后宫里独自倾吞痛苦和思念么?
爱上皇帝。
就是等于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唯一的区别就是,后者你还能离婚,前者,就只能默默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天地接受一切。
冷七啊冷七,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大学生,现在倒是和封建社会的妃嫔区别不大了。
白璇玑嘲笑自己一番,对着窗户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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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传来了父亲和大夫人晋封的消息,同时还有赏赐宸妃翡翠夜明珠十六箱的消息。
白璇玑瘪瘪嘴,暗骂周彧皇帝当的鸡贼。
这下是谁都不得罪了,君臣都是乐呵呵的,皆大欢喜!
她今日也懒得给什么破皇帝准备什么新奇菜了!
按照周彧昨天的说辞,在她这里留宿了五日,接下来肯定就是要去宸妃那里留宿五日了,那自己还累死累活做什么菜,还不如整理整理准备去采访荀美人。
听说她饱读诗书,很是有才华,特别是有一股哀怨忧郁的独特气质,白璇玑猜测恐怕和林黛玉有几分相似。
白璇玑早就想采访采访这位深居简出的大美人了。
因此,她收拾了一大早糟糕的心情,就提着食盒和手机去见荀美人了。
而当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寝殿端然地坐着一个人。
明黄的衣袍,挺拔高大,再配上每日一样“面瘫”一样的冷峻表情。
不是周彧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