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彧话说到一半,但是意思已经很显然了。
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这个道理,周彧显然比她更加懂得。
“陛下……那我,我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怎么办?”
白璇玑感到有些抱歉,同时又有些担心。
“也并非如此严重,只不过是要警惕些罢了。”
周彧见白璇玑紧张地咬着手指,嘴角一勾,似乎没有被白璇玑之前冲动的多话而生气。
“坐在那里咬手指,不如来替朕宽衣。”
“啊!嗷,好。”
白璇玑凑了上去,仔细地替周彧褪去外衣,然后给他穿上了更为舒适柔软的蚕丝参麻的常衣。
周彧静然地在白璇玑的动作下张开手臂让她替自己换衣服。
就在白璇玑替他挽好腰间的结之后,周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来这里,后悔吗?”
声音似高山流水,虽然听起来像泉水一样清冽,但是让人感受到来自高山一般的威严。
白璇玑手一顿。
这个问题,她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
她永远地离开了奶奶,也永远离开了那个便捷科技,到处是商场,汽车的现代文明世界。
可同时,她也远离了贫穷,远离了底层生活。
她不再是一个为了化疗赚钱,为了买房奔波的普通人,她是一个被选中的穿越者,是这个王朝的皇妃,她,还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一个君王……
她后悔吗?
她的答案是:
“我不后悔。”
白璇玑杏眼潺潺,重复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次新生,我只能感谢,而绝无后悔。”
周彧听到她的回答,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微微颔首。
“你可知道,若是朕这次醒不过来,你的新生,很可能就此结束。”
白璇玑捂住周彧的薄唇。
“呸呸呸!你这不是醒了吗!怎么你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皇帝,咒自己还这么随意?”
周彧一愣,随后往后靠了几分。
“离朕远些。”
语气严厉,但是白璇玑却满不在乎地笑笑:
“臣妾带着纱巾的呢,待会儿用酒精洗手就行了。”
见周彧的眉间还是蹙着,白璇玑收回了手。
“陛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吗?在来这里之前,我得过比瘟疫更加恐怖,让人绝望的一种病。”
周彧凤眸里,深邃幽黑的暗色有了一丝波澜。
白璇玑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瞒着奶奶,独自去医院化疗的那些日子。
“其实,我来到这里,真的变得快乐了很多,也健康了很多,您看,这次瘟疫,我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周彧闻言,暗暗隐去了眸色里那一丝探究的审视。
“这很好。”
周彧淡淡回答道。
虽然周彧话少,但是白璇玑知道他在听自己叽叽喳喳自己的过往,心里就有一股异样的满溢的感受。
仿佛,此刻,她不是作为白璇玑,而是作为冷七,坐在她爱慕的君王面前,娓娓道来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陛下,你知道吗?”
白璇玑笑了起来,眼角的泪花在堆起的笑颜里消失。
“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神仙,但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送我来的人说,她希望我能保护您呢。”
周彧眉尾微挑。
白璇玑知道,这个表情代表他对自己说的话不是十分相信的。
“起初,我也不信。但是她说您本来是活不到登基的,我本来也不信的,直到这次瘟疫……”
“你说什么。”
白璇玑还没说完,周彧就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手里用力,眼神也如同锋鹰般犀利。
“怎么了?”
白璇玑吓了一跳。
“谁,和你说的?”
“我……就是……穿越而来的时候,我好像进入到一个梦境之中,梦境之中说的。”
白璇玑吃痛地想要抽回胳膊。
可对上了周彧那双看不见底的双眸时,白璇玑看到了是十足的寒意和戾气。
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适才二人之间的温馨恬淡瞬间被浇灭。
白璇玑不知为何周彧忽然改变了神情,只是颤着眼睫毛,握紧了左手。
“陛下,臣妾是什么话说错了?”
周彧又倐地放开了白璇玑,蹙起的眉头也松开,薄唇轻动:
“是朕失态了。”
周彧又恢复了那副淡然如云的模样:“你说的这些什么神仙的话,朕觉得神奇才多问几句。”
白璇玑这才松了口气,大大咧咧一笑:
“其实我也觉得很神奇,但是想想,命运既然这样安排了,就选择努力生活下去,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吧。”
“嗯。”
周彧点头表示同意白璇玑的话语,但是眉间的倦色似乎已经想要结束谈话了。
白璇玑看周彧面色不好,也就不再侃侃而谈,而是拿了床边新的艾叶替周彧挂上。
“天色晚了,臣妾今日就宿在殿内,让小邓子和刘太医在外随侍,待到明日臣妾去安排制作呼吸机,陛下您会恢复地更快了。”
白璇玑说着就起身,准备让香霖替自己准备洗漱,铺床,她是决定这几日都留在殿内和周彧睡在一个房间的,疫病凶险,她放不下心。
“不必了。”
周彧突然说道。
白璇玑转头,手里收拾的动作却没有停。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还是睡在这里比较安心。”
“朕说,你还是去别的寝殿歇息吧。”
白璇玑闻言,一脸的不乐意。
“你如今最明晰如何抗疫,你必须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你自己不也说了,就算没有发病,也很难说没有感染上,不是吗?还是不要白白增添染病的风险更好。”
“可是……”
“这是朕的旨意。”
白璇玑抿嘴,但发现自己似乎是无法反驳周彧的话。
“那,那我让香霖和谢太医都在殿外侍奉。”
周彧点点头,已然靠在了软枕上,没有说话。
这个周彧,怎么一言不发就变了脾气了……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白璇玑见周彧淡淡的,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微微欠身行礼,就转身踏步走出了殿内。
***
一炷香后
殿内一道黑影现身。
邤长清瘦,同样也用黑色的纱巾覆面,昏暗的殿内,除了周彧,似乎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看见他的存在。
“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