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庶出的人培养自己的班底是金焰如今的处境下最好的选择。
这些人受困于自己的家世限制，明明有才华抱负，却因庶族的身份天然矮了士族出身的人一头，极难得到重用，这让他们怎能甘心？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和太监因为无法选择的身份所遭受的冷遇和白眼是一样的。
能力才干、野心抱负，他们和自己一样不缺，缺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们大放异彩、施展拳脚的朝堂舞台。
思及此，金焰的心定了，庶族的心思须得好好加以利用。从庶族中挑选能力不俗，痛恨世俗偏见的人结成同盟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无论是对庶族还是对他自己，都是双赢的局面。
手中的金丝楠木佛珠串被他盘在手中转了几圈，才发现自己原先竟一直皱着眉头。意识到后才舒展了眉眼，金焰抬手揉了揉眉心，想通了就好办了。
他不怕即将到来的风雨，只要不是彻底无解的死局，怎么着都能被自己闯出一条通天地的路来，就像曾经无数次破局一样，他从未输过。
金焰站在案桌前提笔书写整理思绪，回想庶族中有哪些人适合招募过来的。春闱在即，或许可以从中了进士的人中挑选得力的人。
不过新入仕途的人有个毛病，就是恃才傲物、心比天高，他们刚进朝堂多半不愿与阉党为伍，非得被打压、经历过不得志以后才会考虑自己。
这也不怕，金焰有足够的耐心韬光养晦，打压的事根本用不着他动手，南梁朝堂论资排辈现象严重，士族与庶族的地位差距更是宛若云泥之别，可以说庶族不得重用是十有八九的事。
如此一来就好办了，他只需等着在庶族郁郁不得志时向他们递出垂青的橄榄枝便可收为己用，之后好好栽培许以富贵、权势、美人，不怕他们不收心。
若假以时日他们还不能真心效忠于自己，到时再铲除也来得及。
按惯例，南梁的春闱定在三月，全国各地的举人会来乾州城参加由礼部主持的会试。
春闱考试重经义轻诗赋，策论要求结合朝堂时事，因此光会写文章、辞藻华丽是不管用的，朝堂要选拔的是经世致用的人才。
前儿礼部尚书温正雅在早朝时禀报圣上，春闱的卷子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只等最后检阅一遍，无误便可使用。春闱会试的事情礼部大小官员也已着手安排。
这温正雅虽非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却也是三朝元老了，为人恰如其名，虽也是清流一党，对金焰却没有太多偏见，因此金焰对温正雅也是以礼相待，谈不上交好也不至于交恶。
以金焰的立场来看，温正雅是个中立派，不太参与到党争中，将来或许是个可以合作拉拢的对象。
名单上可用的人都被金焰用朱笔赤字画圈，思量之后铭记于心，金焰点燃烛火，将名单焚烬。他不喜欢给自己留隐患，多年来警惕的习惯已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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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霜儿为皇上和太后缝制的春季新衣已经完成，湛饮月把金焰的衣服做完后帮她一起缝制了几天，赶在绣坊催之前把衣裳做好了。
姐妹俩趁着今日得闲，约好了一起把衣服送出去。蓝霜儿和湛饮月捧着托盘一左一右的在宫道上走着。
皇上的乾清宫和太后的宁寿宫比金焰的映月阁要离得近点，所以湛饮月先陪蓝霜儿一起去送皇上和太后的衣服，等她那边送完了蓝霜儿再陪着自己去映月阁。
天气虽未转暖可也不会冻着人了，宫娥内侍的新装都由绣坊制作完后派人送到各个宫里交与一宫主事，主事会把春装与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一起发下去。
湛饮月和蓝霜儿都是绣坊的人，白嬷嬷知道这些小姑娘们爱漂亮，提前了几天下发，她们便早早的换了新衣。
有些手艺好的绣女还会在领到新衣服后自己加工改进一下，在宫规制式允许的范围内稍稍做点变动，这样穿上身会更好看些。
湛饮月把宫装的腰身改得更贴合了，蓝霜儿在袖口、领口不显眼的地方绣了些不招摇的小花样。
宫娥的衣服不比主子们量身定做，绣坊为了省时省力做起来都按照一个统一的尺寸，难免会有不合身的地方。
也有小内侍拿到不太合身的衣服自己不会改，特意准备了糕点、胭脂之类的小礼物请相熟的宫女去改尺寸。
大多数宫女是不会拒绝的，改改衣服只是举手之劳又能收到小礼物结个善缘，何必拒绝得罪别人呢？
风水轮流转这句老话在宫里尤为准确，你今儿看不上的人没准哪天得了势就能让你高攀不起。所以需得广结善缘，只要不是性子特别乖戾的人都懂这个道理。
乾清宫就在跟前，湛饮月和蓝霜儿收起面上的笑意端正了表情。
蓝霜儿向御前当值的内侍说明来意，请他进去通传一声。要是皇上方便试穿新衣她可在一旁候着，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要改进。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的传唤，皇上派人叫蓝霜儿进去。那御前内侍见还有个宫娥立在大殿门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询问到：“姑娘可也是绣坊的绣女，怎地站着不进去？”
湛饮月朝他行了万安礼：“回公公的话，奴婢是绣坊的湛饮月。皇上的衣裳是霜儿负责做的，我今儿是陪着霜儿来的。等她待会出来了跟她一起去映月阁给金秉笔送衣裳。”
御前内侍笑了，很和气的样子，“现下可巧金秉笔也在御前伺候着皇上，不如你一道进去把衣服呈给他，省得你待会再跑一趟映月阁了。皇上近日心情甚佳，想来是不会怪罪你的。”
湛饮月听对方言辞恳切不好再推拒，而且就算她不进去金焰也不在映月阁，那她今天就见不到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不想错过能见到金焰的机会。“那奴婢谢过公公了，劳烦公公再去为我通传一声。”
“好说，杂家姓蒋，你唤我蒋公公就是了。”蒋光远进殿请示皇上，得到应允后带湛饮月入内觐见。
陈玄刚在跟金焰商量春闱会试的事，他吩咐金焰一切从严，切不可发生泄题、舞弊之事。
此次春闱陈玄很上心，他已决定要从中挑选有真才实学的人进入朝堂为官，他登基不久，除了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和资历深厚的几朝元老们，也是时候培养一些纯臣辅佐他了。
那些老臣忠心于他不假，但恐怕更忠诚于自己的家族。若说他们能全心全意的为他考虑，陈玄是不信的。人总有私心，可没有名门望族的背景做靠山倚仗就会让人少些顾虑。
金焰清楚陈玄的心思，怕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也好，皇上有提拔庶族的意愿对自己是好事，倘若日后向跟随自己的庶族许诺高官俸禄皇上却加以阻挠，那才难办。
陈玄自己愿意开这个先例还能替金焰先行清除士族的障碍。否则，金焰不难想象，以南梁朝堂根深蒂固的偏见，重用庶族会遭到多大的反扑。
而陈玄身为一国之君，他自上而下的去推行这件事，会比金焰以权宦的身份做要顺理成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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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蓝霜儿给皇上请安。”
“奴婢湛饮月给皇上请安。”
两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陈玄和金焰的交谈，“都起来吧。”陈玄还记得这两个绣女，他刚刚听蒋光远禀明了她们的来意。直接挥手示意蓝霜儿上前伺候他去偏殿更衣。
陈玄双手张开方便蓝霜儿动作，他对着铜镜掖了掖衣角，细嗅还能闻到熏香从衣服上传来。
“皇上，您觉得还合身吗，可有不合适的地方，奴婢拿回去给您改良？”蓝霜儿恭恭敬敬的低头站在一旁等候皇上发话。
“就这样吧，挺合身。”陈玄从铜镜中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蓝霜儿，这丫头姿色上佳，进退得宜，是个端方雅正的姑娘，和湛饮月有点古灵精怪的性子不同。
陈玄想到湛饮月那张小笼包似的脸难免觉得新鲜，他还年轻，对女人的家世背景看得不是很重，在宫女里挑几个合自己心意的在身边伺候也不错。
偏殿外，只剩下金焰和湛饮月两个人，湛饮月给金焰行礼问好，“大人，我给您做的春衫好了，您要不要看看，有不衬心的地方我再给您改。”
金焰微微摇头：“在这不方便，等会杂家和皇上商议完事情，你随杂家去映月阁再看。”
“好，我等您忙完。”
陈玄试穿过新衣就出来了，撇了一眼湛饮月手上捧着的金焰的春衫，“你这丫头手艺也不错，朕还记得你绣的那副蓝花金丝白孔雀，太后挺喜欢。你和蓝霜儿缝制新衣倒也尽心，要不朕再赏你们点什么？”
“奴婢谢皇上夸赞，这些都是奴婢分内的事，不敢居功要赏赐。”湛饮月嗓音软糯，姑娘家面皮儿薄，哪能那么虎的直接问皇上要好处呢？这也太实诚了。
陈玄面上带笑，眉头微扬：“不要赏赐，那不如朕把你调到身边伺候吧？这可是旁人求不来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