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的木头狮子和豹子伫立一旁,瞪圆双眼看着面前的受验者。
和之前的昏暗光线不同，此刻灯光敞亮，看起来马上就到结算环节了。
受验者们惴惴不安地干等着。
之前在受验前,这场就被告知过是针对有异常的芯片进行测试，所以在这次,结果就显得更为重要。
因为谁也不想再回到阴冷潮湿的排查室。
想到这里,孙泽抖了一下：“我们还得等多久？”
毕竟早死早超生。
“应该是要等异能组织的人来吧。”有受验者回答,“之前普通受验场不是得等一会儿，估计等一下就能结算了。”
孙泽听着继续抖。
他往李邻那里靠了靠,就听到一旁响起了脚步声。
于是抖得更厉害了。
李邻：“……”
相比孙泽来说，他看上去相对冷静，也没什么惊恐的神色。
“你别抖了，看你都抖成筛子了。”李邻按住他。
孙泽：“咱这不是害怕吗？”
“怕又没用，再说你的芯片不是亮了好几下,该记录早记录上了。”
“我怎么没注意到？”
“……”
这话没法接上。
李邻心说你就怂吧,没再怎么管孙泽,他把视线落站在狮子雕像旁的许濯和顾呈晔。
刚才他们从平台另一侧上来的时候，李邻就注意到了他们。
和其他狼狈的受验者不同，他们穿着干净整洁,没怎么弄到脏污，就和受验前一样。
包括神态也是。
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就和以前那样，站在那里没说话。
但不知为何，李邻觉得好像……又说不上来,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东西悄然改变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系统音响起的那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熟悉的芯片提示声,李邻也跟着抖了一下。
孙泽：“……”
怎么说呢，这次系统音相比于冷冰冰的机械音，在此刻带上了一点温度。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字正腔圆的语调，像是学习了人类的语言，但依旧变扭，模仿的四不像。
[恭喜受验者通关此副本，副本编号6063号]
[副本名称：艾维斯的画作]
[三个受验场，一共67名受验者，正式通关受验为一场，剩下受验场及芯片将进行人道主义清理。]
“清理……”吴栋听闻脸色煞白。
很明显，通关的只有他们一场受验，而接下来的那些受验者，就会随着闯关失败，和芯片一起被异能组织清理。
在场的受验者没怎么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又拖着诡异的调子响起。
[本轮通关者合计25名。共11组]
[由于本场为芯片异常测试，因此收集数据仅为恐惧值和惊恐值波动。下面进行结算——]
[恐惧值收集人数：25]
[惊恐值收集人数：25]
[评价等级：高]
[异能组织排除以上所有受验者的芯片异常情况，同时发放佣金400作为奖励，佣金200作为安抚，希望受验者再接再厉，争创佳绩。]
[根据大数据统计，通关时间比模拟数据早23小时，因此额外奖励100佣金。]
[奖励总计：700佣金]
听到佣金，好几组的受验者都没反应过来。
在以前，通关一场受验，最多只能拿个一百出头，运气好点摸个两百，差点只能拿着几十。
这下可好，直接从温饱奔向小康。
“这些佣金……”李邻喃喃说，“可以在围城三区找几家好馆子吃饭了。”
吴栋跟着惊喜点头：“我还能多进点货，到时候能多卖一点。”
孙泽这次没有附和。
他一边听着吴栋还有李邻交流，一边掰着手指，像是在计算什么。
难得的保持冷静。
而就在他掰了好一阵，把吴栋和李邻的目光吸引过来时，他才挥挥说了句：“不对啊。”
“怎么了？”
“不是，你们没看见那个受验人数吗？”孙泽说，“合着咱们这儿少了一组人呢！”
李邻听着愣了下：“少了谁？”
“不知道啊。”孙泽挠了下脑袋，一脸思考状，“你说我们虽然不可能每组认识，但系统看上去都记录上了，芯片都滴了好几下了！除了……”
还没说完，孙泽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没说下去。
他的视线慢慢往旁边移，最终落在狮子雕像那里。
李邻就跟着看过去。
下一秒，他直接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是许濯他们？”
“你见过他们的芯片滴过吗？”
李邻回忆：“好像，真没有。”
这种情况他们不是没遇见过。
对于大多数这样的情况，都是归类为芯片异常，但是这次，孙泽他竟然第一个反应是他们就不该被记录，这种能力，没记录也正常。
而在最后，徐大成和许婷他们两组也到了平台。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之前在受验场所产生的所有伤口在此时慢慢修复，可怖的疤痕就从皮肤上褪去，最后只剩下淡色的痕迹。
不过，从侯成朔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看，可能内伤修复得慢一点。
顾呈晔扫了一圈周围的受验者，忽然开口:“你后背的伤怎么样？”
许濯：“没事，感觉不到什么了。”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感情，似乎真不疼。
于是顾呈晔又看了他几秒，没再说下去。
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就在这时，许濯问了一句：“刚才视野消失的时候，你去的是操作台？”
顾呈晔嗯了一声：“视野收束结束，想当于阶段结束，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许濯：“操作台是在红布上方？”
顾呈晔笑了笑：“你好像真对这个很感兴趣。”
许濯眼抬眸看他。
“操作台可以无处不在。”顾呈晔说，“几乎每一个受验场都有，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芯片就可以代替操作台大部分的操作，所以基本不会有异能者在那里盯着受验场。”
“无处不在？”
“打个比方，操作台可以在这个幕布后，也可以在平台下方，不过为了能更好地监控，现在操作台可以在……”
顾呈晔没说下去，朝上方垂挂红布的位置到打了个响指。
意思就明确了。
许濯跟着又瞥了一眼。
就见红布四处垂挂，根本看不到上面，更别说什么操作台，而场地灯光就从每一块布料的缝隙间透出来，斑点样落在地板上。
“劝你一句。”顾呈晔说，“有些围城里的事情，多了解就容易惹祸上身，尤其是关于异能组织。”
许濯没说话，看向顾呈晔的时候，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顾呈晔有些欲言又止，但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对视几秒，许濯嗤了一声：“的确容易惹祸上身。”
“什么？”
“能和你绑定，难道不是祸吗？”
顾呈晔一愣，然后沉沉地笑起来。
而就在这时，孙泽他们从一旁凑过来。说是凑，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平时对徐许濯他们说话都战战兢兢了，不可能主动凑上前什么的。
他们过来是因为——不知何时，平台下方站了好几个异能者。
和普通受验结算时的异能者不同，他们身上带着麦穗的徽章，这是比较高等级的部门标志，合理推断，可能是因为受验场的原因。
在这个时候，系统又拖着怪异的语调，滴了两声后播报起来——
[在共计三场共67名受验者中，有2名出现异常。]
[除去芯片记录良好的66名以外，余下2名结算如下。]
[综合评定等级：极低]
[扣除所有奖励佣金，并且下一场受验开始前，禁止在围城物资部进行购买及准备。]
这两句话一出来，受验者们又看不懂了。
合着系统是算错了，这么算下来，应该是65名才对，怎么会减去两名后，还会剩66名受验者？
不过按照异能组织来说，这种低级错误根本不会犯。
就在众人疑惑间，许濯轻瞥了一眼顾呈晔，没说话。
系统继续进行结算。
此时它的语调未变，仍旧是十分怪异的声调，听久了就挺折磨人。
[综合各类考量，该组受验者的行动力，逻辑分析力，执行力皆为本场第一，因此综合激励机制，将提供受验场以外的额外奖励——]
[一次排查室升级权。]
[具体说明将由组织内部人员进行详细说明。]
许濯见状皱眉，冷声重复了一编：“升级权？”
竟然会有这么弱智的奖励？
顾呈晔也跟着啧了一声。
半晌，他抱臂说：“可能……在排查室给受验者加个沙发吧，或者吃个饭什么的？”
许濯顶着“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的表情，白了他一眼。
听着他们对话，孙泽他们才反应过来。
原来66名的算法，是因为许濯算得上受验者，而顾呈晔只是意外绑定。
所以这样看来，那个消失的组别，应该就是许濯和顾呈晔这一组了。
但是，异能者长官都能抓起来？
——这完全超出了孙泽他们的基本认知。
“不是，我就有一个问题。”孙泽一边心有余悸地摸着手臂上芯片，一边喃喃说，“他们都要进排查室了，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可能……”
李邻跟着开口，半天没“可能”出来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异能组织的长官走上台，最后，才憋出一句：“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没情绪波动的原因吧。”
*
上前出示文件的异能长官是2305号。
日落之城的副本结算，就是他进行结算，然后带受验者离开的受验场。而在之前的排查室，许濯也见过几次，相当于熟悉的那类了。
不过这位2305号看上去并没把许濯当成老熟人。
此刻他毕恭毕敬地朝顾呈晔鞠了躬，然后说：“顾上校，根据评定结果，您需要一同前往排查室进行芯片异常的审核。”
顾呈晔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2305号不敢直视顾呈晔。
这种场合太尴尬，就算是公事公办，这话说出来估计以后也不好混。
于是2305号把文件直接摊开，哗啦翻了一阵，直接捧着送到顾呈晔面前，人工减少结算公布的时间。
“排查室经过升级后，专门为芯片多次未有波动的实验者设置。在此情况下，一旦排查出任何异常数据，都会成为异能组织的判断标准，进行芯片的评定……”
2305号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面前两位。
他们怎么想不知道，但这种结算结算在2305号看来，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
谁不是看到排查室就谈虎色变，连着他们没有情绪波动的异能长官也是。在排查室没有改成芯片排查前，不是没有异能组织的长官进去过，结果再没出来的。
所以2305号决定在接下来的话术中，稍微缓和一下语气。
尽可能弱化恐惧。
这是他作为部下应做的职责，顺便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再安慰一下他身边这位受验者。
而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接下来怎么开口时，两个声音同时在他面前平淡响起：“排查室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