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楚铮与弟弟楚逸对向而坐，中间则是邓忠、葛虎、杨武、李强。
李强刚刚返回东海，本来想着过年后前往津门。然而由于惯性，还是选择回到东海市混下去。
杨武之所以今晚请客，则是因为他从滴团离职后，今天去代驾公司培训通过了，请大家吃饭庆贺一下。
邓忠在一旁与众人商量着菜单，葛虎则坐在里侧抽着闷烟。
聚会虽然是乐事，但整个包厢中充满着压抑的气氛。
“小虎，别光抽烟啊，过来兄弟几个一起聊聊天。”楚铮有心打破沉闷，对着葛虎招了招手。
葛虎一声不吭，却是扭着屁股挪了过来：“这活不能干了！”
看着楚铮关切的眼神，葛虎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随即死死地将烟头摁灭在板凳腿上。
烟雾缭绕中，眼神朦胧。
“现在是外卖淡季，饿呀一单七块五，滴团一单八块五，辛苦一天才跑个三百出头，没法做了。”
“想过接下来做什么吗？”
“没想过，估计还得继续跑外卖。”
“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铮哥你是大学生，与我们不一样，你说我听。”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没什么不一样。”楚铮摆摆手，“财富效率来自于生产工具的迭代，你们几个人既然在东海相识，为什么不想着合伙做点事呢？”
“什么意思？没听明白，铮哥你说的简单点。”
这个时候，李强似乎也被楚铮的话所吸引，忍不住插嘴道。
“当你什么工具都没有的时候，只能选择进工厂，把所有时间浪费在流水线上。在工厂里，一个月能拿到多少工资？”
“汽车厂工资高一些，一年15-17薪，加起来有12万左右吧。电子厂差了一些，不过活轻松，一个月五六千块钱也是正常。至于一些小厂纯属坑爹，一个月四千多块钱，能按时发放就谢天谢地了。”
邓忠似乎有过进厂经验，不由接住话茬道。
“你们一个月跑外卖能跑多少？”
“铮哥，这个要用问吗？你又不是没跑过。”
“一个月八九千块钱是一个全勤外卖员的常态，平均下来要比厂里多出三四千，对吧？”
“不错。”
“知道为什么吗？”
“时间长呗！”
“不全是。”楚铮笑道，“是因为你有辆电瓶车。”
“有辆电瓶车咋了？”
“别小看电瓶车，相比你一人在工厂打工，这辆电瓶车就是你的生产工具。有了生产工具，在与资本的博弈过程中，你就拥有了更多选择的权利。”
楚铮看向葛虎，又看向邓忠杨武等人继续道：“在厂里，你一天十几个小时不得自由。跑外卖，你是否拥有了一定的选择权？”
“不想跑的时候就休息一下，不用去管身后有没有监控，也不用去管厂里会不会罚你款。生病的时候请下假，第二天努力一把。就能把昨天的损失补回来。你可以选择一天只做八小时就下线，也可以为了钱去跑上十七八个小时。不用顾忌家里没钱的时候，厂里还不让加班。”
“是的，不然谁跑外卖啊！”
“一辆电瓶车就能给你们带来了这些，那么换成是一辆货车呢？十辆呢？”
楚铮说到这里，包厢里已经是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一起看向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东海毕竟是国际化大都市，有着两千多万常住人口，每天里的物流总量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吃喝拉撒全是需求。想要将这些物资流转开来，便离不开运输。”
“所以……你们5个人，每个人只需要出一个月工资，便可以买到一台二手厢货。先从大型集贸市场揽货做起，然后两辆、三辆、四辆……不断增加运输车辆。只要有5辆车，你们便可以弄成一个小型物流公司进行运作。”
“我粗略算了下，只要你们5个人好好合作，三年之内便可以初步成型，五年之内便可以成为小老板。如果运作得当，再加上一点运气，十年之后，你们每个人都有希望在东海买上一套房子。”
“五年么？太久了，也不现实。”
邓忠被楚铮说的有点心动，却是首先否定了提议，“三年之内要是混不起来，大家都完了。我两个孩子还在上着学，负担太重了。”
葛虎却再次抽起了烟，他眯着眼睛，沉默了半晌方才悠悠道：“铮哥，如果有你带头，我就跟着干了。”
李强则道：“没钱啊，跑外卖辛苦一年才存个两万块，买车还是算了吧。要是拉不到活，咱们两个月下来就得饿死。”
几个人的反应让杨武也跟着犹豫起来，伤感道：“我前女友就是因为跑外卖没时间陪她才分的手，要是以后常年在外跑货，恐怕老婆娶到手也得离婚。现在代驾证下来了，我还是做代驾吧。”
楚铮看向弟弟楚逸，楚逸却视若未见，站起身来到前台催菜去了。
感受着众人的情绪并不高，他只好转换话题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此时却不由嘘唏起来。
前几天弟弟才跟他聊过，说是邓忠与杨武手上都攒了些钱。想着今年再好好干一年，年底买辆轿车回家。
这件事情他之前是不知道的，受到邓杨二人的影响，弟弟也想搞一辆回去，与他商量的时候才了解。
买厢货没钱，小轿车贷款也得买——
没有别的，就是为了撑起家庭的脸面。
对于现在的农村来说，轿车就是核武器，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一旦到了过年，无论买的，还是租的，无论是新车，还是二手，都要不顾严寒，无视拥堵，尽量开到乡间小路上去。
只为了让村里的人看一眼，xx有车了。
来自周围歧视的眼神，是一个人奋进的直接动力。为了达到“自尊”的目的，他们宁愿牺牲未来的发展空间，一边把车子停在车库里发霉，常年累月地承受着停车费、油费、罚款，也不愿意牺牲当前些许利益去试一试概率更大的成功模式。
“为什么不看的远一点呢？”想到这里，楚铮苦笑一声，决定不再去浪费口舌，而是开着啤酒与众人吹起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