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房内，于丽在收拾着家务，桑志新则一边盯着电脑看着k线，一边对照着书本不停地揣摩着。
看不多时，他放下书本，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咋了？”
于丽放下拖把，好奇地看向男朋友：“不是下个月就考试吗？是不是太难了，没有信心通过？”
桑志新摇了摇头。
“那你叹啥气啊！”于丽撇了撇嘴。
二人本来计划十一结婚，不过后来两家一商量，觉得还是过年的时候人多热闹些，也便将婚期延后到了春节。
如今已经订婚，住在一起也没啥心理障碍了。
磨合中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还好桑志新也不算懒人，在他的有意迎合之下，于丽对他是愈发喜欢，是以日常交流愈发的亲密。
“在想以后私募的事情。”桑志新看了看屏幕上的k线，只觉得内心有些焦躁。
“我记得你说过，要跟那个楚铮一起干，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这倒没有，我是感叹自己这些年被他拉下来太多了。”
“平常你总是将他挂在嘴边，难道他就真的那么厉害？”于丽有些疑惑道。
“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也见过他，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桑志新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女朋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怎么说呢——”
于丽皱着眉头：“挺和气的一个人，从外表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讲了不少他的事情，我感觉在某些方面你们俩挺像的。具体一点的话，就是你们都有不错的共情能力。”
桑志新看着于丽，突然伸出手指在她脸上捏了捏，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于丽急忙甩开他的手掌，没好气道：“桑志新，你别大白天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呢！”
桑志新苦笑一下，随即再次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与他可以说是贫贱之交，当初都在东海混的不如意，只能天天跑兼职才能混口饭吃。我们也知道，找个稳定的工作可以让生活过得更好一些。但是假如将时间出卖给了别人，物质也许能够得到稳定的供用，但是人生破局却几无希望。这对于一个认命的人来说也许是归宿，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但是对于一个想要有所成就的人来说，却是最痛苦的折磨。实际上我后来也是这样向生活妥协了，去找了一个工作做了下去，人毕竟首先需要活下去，仓廪实才能知礼节。但是他却依照自己的想法坚持了下来，并取得了现在的成就，以至于现在让我只能仰望。”
“你们是朋友吗？”于丽有些不理解。“我感觉你在他身边总是拘谨的很，你烟瘾这么大，却从来不在他身边抽烟——”
“对，我对他认知越深，就越是尊重。实际上这个萌芽从一起兼职的时候就开始了。”
“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当初一起发传单别人都是敷衍了事，只有他在认真做。”
桑志新点了点头：“这就是楚铮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一个人，尤其是出身底层的人，如果想要战胜困境，提升自己的人生品阶，本质上需要化蛹成蝶脱胎换骨。”
他看了于丽一眼，眼神中一阵黯然：“可是，脱胎换骨是很痛的，比脱皮要难受百倍、万倍，普通人根本难以承受。社会发展到如今，普通人已经被驯化为遇到一些稍微复杂的东西，都不想花费精力去理解的动物，更何况是人生的困局？”
“如果将一个人比作鸡蛋，那么被动承受人生的困顿，就像从外部去打破，这样只会成为别人的食物。而如果能够从内部破壳，他孕育的将会是生命！”
这一刻，于丽似乎不认识桑志新一般，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内心原来也有这样的人生逻辑与生活哲理，也有这样的思考与奋进。
她本来就是个女汉子，脾气豪爽不亚于男人，听到桑志新的一番话后，却是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之间猛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桑志新一愣，擦了擦额头道：“你这是干嘛，怎么都是口水——”
于丽俏脸一红，狠狠地捶了他一下道：“老娘亲的！怎么，你有意见？”
桑志新看着未婚妻冷峭如霜，却是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感受着几下挣扎后，怀中的女人逐渐归于平静。
“楚铮就是那个从内部打破外壳的人，所以他得以重生，这也是让我尊重他的原因。可是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桑志新在于丽耳边悠悠道：“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就是当他被人生的困境碾压揉碎并且磨成粉末，三观坍塌后遇到了水，再被重新捏成新人……”
“成熟的代价就是失去原有的样子，楚铮做成了，但是却在他弟弟身上犯了错误。”
“他弟弟？”
“嗯，他总是想让他的弟弟变得更好，更成熟，更完善。可是却忘记了，普通人既然无法承受脱胎换骨之痛，那么一旦有人想要改变他们，无论是好还是坏，他们都会心生怨恨。”
于丽也深有感触地回应道：“兄弟姐妹原本是平等的个体，但是在人生短短几十年中却走出了不同的阶级，大概这种状况很少有人能够改变吧？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做‘兄弟生来两家人’，这个楚铮，确实太执着了。”
她说到这里，二人之间难得开始沉默起来。
好像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彼此之间面对未来多变的人生时，才能看到那份确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丽抬头看着桑志新，柔声道：“志新，我希望你能做成事业，但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如果你与楚铮相处的不愉快，那就自己做。我于丽既然决定跟着你，就不会再三心二意。”
“没什么不愉快。相反，我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受益良多。”
桑志新扶着于丽的双臂，继续道：“你说我跟他类似，都有共情能力，那你说说，什么叫共情能力？什么人才有共情能力？你以为是格外善良的人吗？不是，是足够聪明的人才有共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