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嘉平是个硬茬子。
这是赵离在接触了他之后的第一反应。
人狠话不多，抬手碎笔哥。
几乎是一瞬间，这句话就浮现在了赵离的脑海里。
怪班......怪人......
赵离瞥了瞥嘴，拿起钢笔看了一眼。
还好，墨囊完好无损。
手伸到座位后方某人的笔袋里，拿了一卷透明胶过来。
将被谭嘉平掰碎的钢笔重新粘了回去。
上次交班费的时候，自己贡献了100块。
对于他这种很一般的家庭来说，这几乎透支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零花钱。
所以，能省则省......。
时间飞逝，短短的四十五分钟在陆泽风趣的教学中快速掠过。
看着讲台上的男人拎着东西出了门。
学生们一窝蜂的拥了上去。
抢卷子的抢卷子，看成绩单的看成绩单。
这样的画面，在以前的十三班可从未出现过。
而这一次，这群以往看到书就开始头大的孩子们竟然开始对结果有了一些期待。
看来，这转变确实是深入人心的。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泥土覆盖着。
所有人都想要大大方方的接受阳光的照射。
如果在某些时期很抗拒或者很逃避。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照射的角度不对罢了。
看着眼前嬉闹嘈杂的景象，赵离没有急着起身。
坐在座位上想了好一会，咧了咧嘴，右手悄悄从桌框里摸出指虎套上去，继而迅速伸进宽大的校服衣袖里。
抬起左手正准备拍上谭嘉平的肩膀。
没想到，男生却在一瞬间睁开了眼。
冷冷的瞥了他一下。
“学校哪里可以溜出去？”
“哈？”
“别告诉我你没出去过吧？”
男生嗤笑了一声，从书包里拿了一个通体黑色，约莫有手掌那么长的棍状物体出来。
顺手揣进裤兜里。
“呵......”，赵离眯着眼笑了笑。
藏在校服中的右手捏成了拳，随后又松开来。
朝着门外努了努嘴。
“走，我带你去。”
谭嘉平没说话，沉默着跟在赵离身后，一同走出了教室。
顺着长长的走廊，跨过石板铺就的广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操场东北角的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栋小小的建筑，建筑之后，是一堵高约二米左右的围墙。
对二十三中的很多学生来说，这里就是最佳的开溜点。
在陆泽来之前，赵离自然也光顾过无数次。
所以，他带谭嘉平到了这里。
是帮他离开学校吗？
当然不是！
如果仅凭掰碎笔杆这件事，就能彻底把赵离吓的百依百顺的话。
那他这个班长也没必要当了。
之所以带谭嘉平来这里，无非是找个隐秘宽敞一点的地来处理问题。
十三班，不允许有这么拽的人存在。
你给我玩暴力，那就用暴力解决问题！
所以，看着面前还在端详那堵墙的谭嘉平，赵离很淡定的点燃了一根烟。
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一摞砖。
“这可以翻出去。”
谭嘉平点了点头，没有再看赵离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正准备开始助跑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可以翻，但没让你翻啊......”。
谭嘉平停下了步子，有点僵硬的转过脖子，看了右侧的赵离一眼，没有开口。
“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是班长，你要出学校，我不让你出，这是于公。”
“见面第一天，我好好给你打招呼，你给我来个sb，我心里很不爽，所以不让你出去，这是于私。”
赵离把玩着手里的烟，眯着眼看向谭嘉平那张古井不波的脸。
往前走了两步。
“所以......”。
“砰”的一声，话还没说完。
原本站在原地看上去快要睡着了的精瘦少年。
突然一个垫步，右脚一撑，从空中跃了起来。
零点几秒的时间，在赵离蓦然瞪大的眸子里。
右腿弯曲，一个朴实无华的膝撞，将来不及反应的赵离撞得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平稳落地后的男生，连一口气都没喘。
来到赵离身边，拾起落在地上的指虎，反手揣进自己裤兜里。
“废话真多。”
摇摇头嘀咕一句后，往外退了两步。
全速奔跑几步，来到墙下纵身一跃，双手就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攀住了围墙上沿。
稍一用力，整个人便轻盈的翻出了墙外。
“我艹......”。
捂着肩膀龇牙咧嘴的赵离暗骂一声。
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一脸不爽的起了身，沉默着往教室里走去。
与此同时。
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闭眼听京剧的陆泽突然就摘下了耳机。
朝着窗外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后，拉开身边的抽屉，取出一个帽子扣到头上。
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西华街口，刚从学校溜出来的谭嘉平旁若无人的过了马路。
并未发现身后电杆处突然就闪出了一个身影，头埋得有点低，指尖夹着一根烟，泰然自若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朝着蓉城西南部某个城乡结合部慢慢走去。
不到10点的时间，整个城市犹在渐渐苏醒之中。
师生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那些在晨雾里渐渐清晰的小巷。
路过几处地面有些泥泞的菜市场。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到快接近正午时分之际。
才最终在某条路上满是菜叶废水，房屋破落，电线凌乱的不知名小巷里停下了脚步。
谭嘉平定身的地方，是一个没有招牌但大门敞开的门面房。
站在不远处隐秘角落中的陆泽往里瞥了一眼。
看到里面零零散散坐了大概七八号人，围着两个桌子，嘴里叼着烟，说着脏话，热火朝天的打着麻将。
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陆泽皱了皱眉。
没有选择往前，依旧在原地观望。
店门口。
谭嘉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往里望了两眼。
随后就把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扔到了身旁的纸箱上，只身穿着一件发白的t恤。
淡定从容的从麻将馆里走了进去。
看到男生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
陆泽也从角落里探出了身，
迅速跨过面前一条由污水汇成的“小溪”。
来到麻将馆门旁，靠到墙上，选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姿势，看向室内。
疑惑，也在他终于看清房间里状况的一瞬间，被打破。
他看到，那个方才无比从容的男生。
此刻，正站在一个满脸横肉，留着寸头的男人身后。
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只是安静看着男人面前的牌堆，如同一个闲来无事的过客。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路人的视角。
又过了几分钟，当一局牌终于被打完之时。
男人嘴里咒骂着推散了面前的牌堆，手正准备伸向不远处的香烟。
变故，陡然出现。
身材瘦弱的男生突然在嘴角拉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轻轻往前垫了一步，右臂曲起，毫秒之间就圈上了男人的脖子。
进而用力箍紧，大力往后一扯。
“砰”的一声，男人就被连人带椅子的砸到了砖块铺就的地面上。
“我艹！”
“你特么！”
“吴哥！”
同一张桌上的另外三人猛然间站了起来，嘴里喝骂着朝谭嘉平作势就要冲过来。
躺在地上的男人整张脸被勒的通红，抬起无力的双手，不断挣扎着想掰开男生的手臂，却无济于事。
徒留无处安放的双腿在地上疯狂蹬踹。
“都别动。”
朝着面前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少年轻轻咧了咧嘴。
手速飞快的从口袋里取出了此前从赵离身上缴获来的指虎。
将上面的尖齿对准了怀中男人的太阳穴。
“别动，也别报警，这是我和吴三娃之间的事。”
“你们看着就好，谁坏了规矩，我和他一起死。”
男孩的声音如同冰原，将小小的麻将馆瞬间覆盖。
语言间的冷漠和决然让人禁不住要打出冷战。
“烂命一条，别和我赌。”
说完后，男生没在看眼前的几人了。
低下头用手里的指虎在满脸惊骇的男人额角上敲了敲。
“来收账的，欠王哥的一万七，超四天了。”
“十分钟，给钱，走人。”
“超一秒，加一百。”
男生的语气重回淡定，听不出一点起伏。
顺手从身旁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上去。
胳膊稍微松了一点力，随后将怀里的电话扔给了喘着粗气的男人。
“打电话让人送，或者借，都可以。”
“我只等十分钟。”
“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