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寇平时不时的就回头瞥一眼杜若。
然而杜若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低垂着目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家门口，走在最前面的兵部尚书寇准停下了脚步，问道：“这就是这位姑娘的家？”
寇平应声道：“没错，来了石洼村的这几日我都借住在这里……”
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道：“安安也在里面，她得知了她不是寇家人后，曾吃了毒药试图自杀，虽然及时救治过来了，但是身体还是有些孱弱，所以父亲……您可要去看望看望她？”
寇准没有回答，反而对杜若，道：“你是季临风娶的姑娘？”
杜若听到季临风这三个字，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她呆呆的抬起头，看向寇准。
寇平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代替杜若回道：“是，她叫杜若，既是季临风的妻子，也是当年在母亲生产之后抱走孩子的妇人的女儿。”
寇准点了点头，道：“既是你那就没错了，季临风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要回漠北了，让你不要担心他，也不必去找他。”
杜若眼睛大睁，终于恢复了些许神色，语气也沾染上了不可思议，她问道：“您见到季临风了？”
可是随即，她又下意识的猜想着，是不是寇准在欺骗她，试图从她口中得知季临风的下落。
寇准何许人也，一眼就看看穿了杜若的想法，他淡淡道：“自从季临风失踪，朝廷明里暗里的通缉季临风，不惜撒下弥天大网，你觉得如此境况之下，季临风为什么会在这个村子里安安稳稳的待上这么久？”
杜若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寇平诧异的看向他爹，问道：“是您做的？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临风代表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季家，他爹和他兄长我救不了，不过他，我却能够在能力之下照拂一二。”
寇准淡淡的瞥了一眼寇平，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伪装，道：“至于为什么……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些许吗？”
寇安的这点道行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出众的，然而在朝廷和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寇准面前却根本不够看的。
寇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早就察觉到了他爹对于季家的态度不同。
当年，朝廷之上人人都说寇尚书和镇北王不合，至于原因则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寇尚书年轻时曾在镇北王麾下效力，却遭到了镇北王的打压，从而导致寇尚书心生怨恨。
还有人说两个人曾喜欢过同一个女子，这才两看相厌的。
而之所以有这些说法，也是因为镇北王还在的时候，两个人在朝堂之上是针尖对麦芒的，互不相让。
寇尚书似乎想借机试探试探自己儿子的实力，他进了院子里后，就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不去看杜若欲言又止的面色，而是对寇平道：“说说看吧，你都猜测出来什么了？”
寇平又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自在，他道：“其实我也只是一点儿猜测，天子最忌惮的就是兵权旁落，前几年季家还在的时候，京中掌兵的是您，京城之外漠北掌兵的是镇北王，你们二人又曾在同一军中效力，曾同生死，若是你们二人联起手来，就是天子也要忌惮，所以你们二人不论是真的不合，还是假的不合，对外都只能称作不合，而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儿子的性子和他很像，都是七拐八折的，面上永远是一副模样，内里却又是另一副样子。
而这样的人才能够在朝廷之上如鱼得水。
“你说的没错，为父是镇北王一手带出来的，不过皇上对于兵权一事，早就心生不满，所以我和镇北王只能够故作不合，这件事我们彼此之间心里都有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曾经镇北王还在的情景，平静的眸子中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他叹息一声看向寇平，道：“为父虽然一朝青云直上，可是却也不能够忘本，更何况镇北王对我曾有提拔之恩。”
这话就是寇准特意说给寇平听的了，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儿子，人固然可以心思活络，遇事也可灵活变通，可是却也要谨记保持原则，不能丢了本心。
尤其是在风起云涌，波诡云谲的京城之中。
寇平显然也明白楼准的良苦用心，低下头，恭敬道：“爹，您说的极是，”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
顿了顿，他又看向杜若，道：“季临风他爹，也就是镇北王，现在不在了，不过我和他也曾暗中拜过把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今日告诉你，是因为你是季临风的妻子。”
见杜若仍旧面色中藏有防备，他勾了勾唇角，道：“丫头，本官还不至于骗你，季临风现在已经在这里待不了了，他只能逃回漠北，所以让我给你带话。”
杜若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静默了一瞬间后，道：“他只让您和我带了这一句话吗？”
“没错。”寇准道。
他没有说的是，季临风身份暴露，京中派遣出无数杀人，想要在这密集的追杀之中逃到漠北本就艰难。
而他为了不让京中的人注意到，也不可能再给季临风提供任何的帮助了，所以这一路，他会非常艰难。
“既然漠北是安全的，那为何他一开始不走呢？”杜若忍不住问道。
为何要留在这里，让她爱上他呢？
寇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因为……去往漠北的途中会有无数的杀手埋伏在暗处，等着季临风。”
季临风何尝不清楚漠北是他唯一的去处，那京中天子自然也更加清楚，而且更加无法容忍季临风回到漠北，成为天子的心腹大患。
所以必然会在去漠北的途中埋伏下无数的杀机，就等着季临风出现，让他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