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安安知道现下不该这么叫了，可是不这么叫，她更不知道如何说了。
这两声称呼一出口，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止寇安安恍惚了一刹那，就是寇准和寇平同样恍惚。
毕竟两人都曾经视作这个姑娘为自己的女儿，妹妹，曾经真心的疼爱过。
不成想，真相揭穿后，现实竟然如此残酷。
“寇安安，我会收为义女，你仍旧是寇家的女儿，不过按照约定，你不能住在寇家，更不能再见寇家主母。”寇准沉声道。
“父亲——”寇安安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她道：“事到如今，您还肯认我为女儿，这是我的荣幸，只不过——”
她猛的跪在了地上，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忍不住的落了下来，道：“只不过我不配为您的女儿，我有最后一个请求，望父亲成全。”
“你说。”寇准低垂着眸子，看着这个曾经因为娇纵而肆意妄为的少女，在命运的捉弄下一步一步的成长了起来。
“——请父亲送我入宫选秀。”寇安安一字一顿道：“安安愿意为自己争一个前程。”
既然出身并不由己，那么以后的路她要靠自己。
高盼盼在石洼村对她说的话之前并不觉得如何，可是穷途末路之时，她才明白，有些东西要靠自己争取，一味的等待别人的给予迟早是要失去的。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高家嫡女，而是一个乡野村姑的女儿后，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哭了多少次。
可是再哭泣又能够如何呢？生活还要面对。
“寇安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寇尚书尚未说话，寇平眉头皱了起来，快步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搀扶起寇安安，可是他没有上前。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寇安安低垂着头，没有抬起来，语气仓惶却坚定。
“你若是怕以后寇家不管你大可不必，既然父亲允许你回来，那你仍旧是寇家的小姐，只不过——”
寇平话还没有说完，寇安安接了过去，“只不过以后不是寇家的嫡亲姑娘，毕竟真正的寇家小姐迟早要回来，而我这个冒牌货也只是一个冒牌货！”
“你何必妄自菲薄？既然回来了，那么你该有的还会有，父亲和我会为你寻找一个殷实人家，让你后半生平安无虞！”寇平沉声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若是进去了，且不说挣不挣来一个前程，就是你的性命都可能搭进去！”
这个妹妹毕竟是真心疼爱过的，即便不是亲生的，可是寇平也不忍心让她跳入龙潭虎穴。
“哥哥，你不是我，你不明白的。”寇安安摇了摇头，扯出一抹凄惨而寥落的笑容。
她曾经是高傲不可一世的高家嫡女，可是现如今却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寇家义女。
这种事情若是流传出去，她就会成为京城贵女中的茶余饭后的笑话。
到时候哪个贵族子弟愿意娶她，就算是看在寇家的面子嫁了出去，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或者远方的没落人家。
这种生活她绝对不愿意去过，更加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寇家嫡女的位置被别人占为己有。
她只有爬的更高，才能够平息心中怒火。
而现在只有入宫，才能够让她有一线希望。
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下的决定，也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的路。
寇平恨铁不成钢的道：“我确实不是你，但是我若是知道你选了这条路，我宁可父亲没有将你带回来。”
话刚落下，寇安安脸色刷的煞白一片，可是她仍旧执拗的不肯松口。
“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了？即便最后的后果不是你所期盼的，你仍旧不后悔？”寇准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姑娘，目光恍惚了一刹那。
“不悔！！”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也仿佛是为了说服旁人，她的声音沉重的仿佛如有实质，坚定而执着。
寇准点了点头，背过身去，不再看她，道：“好，既然你不悔，那我就如你心愿。”
寇平开口道：“父亲——”
寇准没有理会，径直道：“只不过从此以后，你我父女之缘就此了断，从此以后你是好是坏，与我寇家再无干系！”
寇安安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寇准的背影，即便如此，她咬紧了牙关，仍旧不曾松口。
寇准最后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我就会让你以寇家旁支的身份入宫选秀，今后造化如何，端看你自己了。”
顿了顿，他道：“记住，从此以后，没有寇安安这个人了！”
寇安安俯首跪拜，脸上泪痕交错，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片沉寂，她道：“女儿不孝，辜负了父亲期许，从此以后，还望父亲珍重！”
寇准没有说话，拂袖而去。
两人的父女之情就此了断！
寇平目光复杂到了极点，良久之后，他缓缓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府里。
寇平随意寻了一个小酒馆坐下，扬声道：“小二，给我来一壶烧刀子。”
“哎呦客官，那酒烈的很，你一个人喝这能行吗？”小二看着眼前的贵公子，颇有些为难。
“废什么话？让你上酒你就上！”寇平厉声道：“上酒。”
“好嘞好嘞，这就上酒。”小二连忙去端酒，刚走了两步又见到一个戴着斗笠的客人进来，正要迎上去，那客人径直朝着贵公子坐的对面走去。
小二见两人可能认识，也不再上前了，自顾自去端酒了。
“你什么人？坐我对面做什么？”寇平看着眼前毫不见外的人，紧皱着眉头。
“寇平！”戴着斗笠的灰衣人只是说了一句话，这让寇平立刻站了起来，不过尽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又坐了下来，盯着斗笠后面的面孔，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临风不答反问道：“我将杜若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寇平，没有想到你们寇家竟然这么没有本事！”
寇平刚要发火，小二端着酒水呈了上来，“客官，烧刀子来了，你们二位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