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四下望了一圈，好像倒真是。
眼下江面上除了她们的船，竟是一艘船只都没有，而且从晨间起便没怎么看到船只。
不过含珠也没多想，“连衙门都得有个休沐日呢，姑娘想这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船头的风大，当心吹着。”
戚姮也是随口一问，她并非常行于苍澜江，不清楚里头的门道。
出门在外不比家中，眼下也快到固州的地界，姜氏免了戚姮的请安，一门心思全在叮嘱戚娇见了徐家的人该如何行事上。
含珠将船舱里多点了两盏灯，方便姑娘看书。
前世李勖收藏了许多山海图志，其中不乏孤本珍品，戚姮从小便被养在深闺之中，对万千世界极其向往，李勖知她喜好，竟也毫不藏私的将那些孤本拿与她消遣时光。
眼下她能买到的书册大多是前世浏览过的，就比如她眼下所读的《岳阳志》，因其地理风俗奇特，很多段落她都能背下一二了，但有书可看到底比闲着干坐好上一些。
含珠拨了拨燃着的灯芯，光线顿时又明亮了不少。
就在这时，船舱外传来一阵嘲杂的叫嚷声。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婢子出去瞧瞧。”
戚姮点了点头。
含珠出去了片刻，回来时脸上略有些慌张的神色。
戚姮问：“发生了何事？”
“不知何时跟上来了艘官船，说要例行盘查，让咱们停船呢。”
闻言，戚姮疑惑的合上了书册，若是寻常船只也就罢了，眼下她们坐的是青州府的官船，好歹也是朝廷五品官员的船只，岂会无故盘查？
戚姮：“夫人那边儿做何反应？”
含珠道：“已有家丁前去禀明了大夫人，夫人先前已经睡下了，田妈妈正伺候大夫人更衣呢。”
戚姮沉思了片刻，道：“莫要做声，咱们出去瞧瞧。”
夜间的风比白日更急，大船上灯笼透亮，家丁仆婢们大多数数集中在姜氏所在的船舱门口。
戚姮和含珠站在一堆木桶后，透过桶与桶之间的缝隙观察外头的情况。
天色太暗，看不清并行的那辆船只的船身，只有桅帆上一面大周的官船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姜氏此刻已穿戴整齐走出船舱，田妈妈仔细的给她系了件披风，等一切妥帖了，才让身边的船员朝近处的那艘官船喊话。
“不知道大人是奉哪位上峰的指示前来盘查，此乃青州知州戚大人的官船，此去固州赴宴，船上皆乃官眷，若如特殊情况，我们可不受盘查。”
那边儿等了片刻，传来一道略微粗旷的男音：“我们是固州船运司的，最近水贼活动频频，先前围剿之时跑了两个匪首，大人有令，但凡路过的船只皆要盘查一二！”
那负责传话的船员转头看了看姜氏，似乎是在听她的指示。
姜氏的面色不悦，那船只上灯火微弱，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说话的是个何人。
先前舵手同她禀报，说今日江面上活动的船只格外稀少，恐有祸事，因她们所乘的官是官船，眼下离固州也没有多远的水程，姜氏便将心放在了肚子里，仅是让舵手多留些心。
方才听到船外传来骚动，姜氏确实担心了一把。
此刻知道对面的那艘也是官船，这才放松了警惕，况且地方船运司最大的官儿也就六品官阶，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姜氏可不怕他。
姜氏冷声道：“难不成咱们还能窝藏水贼不成，你告诉他，船上皆乃青州府的女眷，如此夜色，放他们上船于礼不和，若觉的不妥，大可一纸文书告到青州府去。”
船员将姜氏的意思传了过去，那边好半响却都没有动静。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事算是了了，只听“咻”的一声，一只泛着银光的箭矢划空而来，直将方才喊话的船员射了个对穿。
那船员双目圆瞪，双腿抽搐了几下便倒在甲板上没了生气，箭头从他的颈后穿出，鲜红的血液很快便在甲板上蔓延开来。
霎时一船的人静若寒蝉，皆被这突发的一幕吓的说不出话来。
姜氏离那船员最近，鲜血溅到了她的衣襟，连露在外头的脸侧也黏上了几滴血污。
戚娇被吓的尖叫，赶忙往婢女身后躲去，就是这一声尖叫原本寂静的甲板顿时躁动开来。
姜氏乃养尊处优的官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猛的往后跌开了几步，“你们好大的胆子！”
田妈妈赶紧扶住姜氏。
虽是被吓的乱了方寸，但好歹眼下一船的人得靠她主事，到底是不能自乱了阵脚，她朝着对面的船只大声呵斥道。
“本夫人好歹是知州正妻，手下的人你们岂敢说杀就杀！”
那头闻声却传来几道瘆人的狞笑，只听得方才答话那人说道：“连管事的都是个娘们儿，看来这回得来全不费工夫，白害老子装模作样半天！”
话音刚落，从那船只上抛过来数枚带着铁钩子的绳索，只等钩子稳稳的勾住船舷，绳索便开始大幅度的抖动，该是对面船上的人正通过绳索往这边过来。
船身开始轻微的晃动，戚姮背后一凉，她们这是遇上水贼了！
船上随行的护卫见势不妙，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用来警示的铜锣被鸣响，一船人这才明白，对面那看不清状况的船只哪里是官船，明明是载了水贼的贼船！
“快砍断绳索，不能让他们过来！”
一高个儿护卫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着眼前的绳索砍去，其余的护卫见状立马抽刀而上。
刀刃砍在绳索上发出阵阵闷响，竟是砍了六七刀下去才略有断裂的迹象，护卫们飞快的察看了一番，却见那绳索之上竟还细细的裹着一层铁网。
原本此次同行的也仅有五六个护卫，其余的男丁也只是粗使用的小厮，况且他们手中并无武器，赤手空拳如何能与凶残的水贼相搏。
“水…水贼？”知道了对方的来头，姜氏早已吓的面色惨白，抱着戚娇躲在一众婢女小厮的身后。
有护卫喊道：“快来帮忙啊！水贼只要登船，咱们谁也跑不了，没武器的就晃绳子，终归不能让他们登船！”
“绝不能让这些贼人上船，今日若是谁能抵挡了贼人，本夫人赏银百两！”姜氏颤着声喊道。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姜氏这话一出，原本还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家丁小厮们顿时也来了底气，四下里寻了能算做武器的东西上前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