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建璋百思不得其解，他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脸面？
见戚建璋一直脸色沉沉，心思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姜氏走到他身侧的圈椅上坐下，不满道：“老爷，方才我同你说的那些，你可听见了？”
“你说什么了？”戚建璋烦心宴请指挥使的事，也没听姜氏又絮叨了些什么，随口敷衍的问了一句。
“自然是你嫡亲女儿的亲事，徐家迟迟不见动静，照我的意思，老爷不如修封书信旁敲侧击的问上一问。”姜氏不满戚建璋的态度，但眼下还得靠他拿主意，便忍下火气没有发作。
戚建璋摇了摇头表示不可，“不妥，我戚家的女儿是上赶着求着他徐家迎娶不成，那徐家老二若是真心喜欢娇儿，自会上门提亲，你何必这般急于求成。”
“理是这个理，但眼下咱们还能替娇儿寻到比徐家更好的人家不成？那徐家二公子模样俊俏，人品自不必说，更何况年纪轻轻便已是举子。老爷你怕是没瞧见，昔日我陪着徐家大夫人同去看榜，那徐家二公子险些被人榜下捉婿，成了别人家的东床快婿，你是不在乎，可有人排着队的惦记呢！”
戚建璋本就心烦，听完姜氏的说辞，送到嘴边的茶水也咽不下去了。将茶盅重重置于案上，面上带了些怒色：“少了他徐家小子，这世间便再无贤才？你认定了徐家，我这个做爹的可还没有。依我看是用不着大富大贵，只要真心诚意对女儿好，家境尚可便也足矣，若人有真才实学，什么样的家业挣不来。”
“先前来说起的媒人也不少，你再多挑挑，还愁嫁不出去女儿不成。”
可真是个老古董，一听要替她的娇儿选个寻常人家，姜氏顿时如同炸了毛的乌鸡似的。
“你倒说得轻松，择婿可是有关女儿一辈子的大事，若依了你这个当爹的所言，只怕娇儿会一辈子心怀不甘，在小姐妹堆里抬不起头来。什么真心相待便可，娇儿从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自然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我可不想女儿一辈子同我一样......”嫁个碌碌无为之人。
最后一句在嘴里转了几道弯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戚建璋不傻，姜氏这话明面上是在替女儿不甘，又何尝不是替自己叫屈。
但他自问对姜氏无愧，打从她嫁与他那天开始，但凡是她想要的，他皆倾尽所能的满足，她不待见阮姨娘和几个庶出的子女，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他得知自己或许再难有子嗣，他便当即将庶子送养到主院来安姜氏的心。
但人心不足，当初寻死觅活要嫁于他的人是姜氏，如今对他诸多不满怨声载道的也是姜氏。
原以为妻子仅是不贤，不愿与他同舟共济，见他是仕途不顺便心生怨怼，之前无意听了墙角才知，姜氏早有后悔嫁他的意思。
想他戚建璋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七尺男儿，怎容的了自己的妻子这般羞辱。
妻子不待见他，自有旁人待见。
戚建璋狠拍了一下桌案，目光不善道：“既如此，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做主便是，也别再到我跟前来嘀嘀咕咕。”
“娇儿的婚事也是大事，府中内务又繁琐，你一个人操持定然无暇他顾，前阵子我派人去了康云庄，阮姨娘的病已见大好，明日我便差人将她接回府中帮你料理中馈，而你，除了娇儿的婚事，旁的大可不必过问。”
戚建璋突起的怒意砸的姜氏瞪直了眼，姜氏捏帕子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该不是她听差了，老爷方才说要接阮姨娘那狐媚子回来帮她料理中馈？
那把她这个当家主母置于何地！
“老爷，我不过想替女儿谋个好前程，你何至于如此？”姜氏不知他好端端的抽什么风，但戚建璋满是厌恶的神色令她慌了神，纵使往常她再怎么闹，老爷也不曾这般看待过她......
“阮氏她，她不过是一个一届姨娘，容她帮我料理中馈，老爷你这是宠妾灭妻，你就不怕我哥哥知道？”
见她又将那位压了自己半辈子的承恩伯给搬了出来，戚建璋不由耻笑道：“如此甚好，正好我也想问一问伯爷兄长，姜府是何等家训，教养出来的女儿上不尊夫下无教养子女之德。若伯爷觉得我这个妹婿有辱你们姜家的门楣，正好我写下放妻书与你，夫人也可回到你的伯爵府，奔更好的前程去。”
姜氏心中大骇，险些跌坐在地。
老爷绝不会好端端的说出这些话来，若她猜的没错，定然是听到先前她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子浑话了。
戚建璋叹了口气，接着道：“正如你所说，阮氏不过是小小姨娘，可这些年来她对我这个老爷的关怀，可比你多的不止毫厘。你身为一家主母，却心胸狭窄，苛待庶出，我并非一无所知，只因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才纵容着你。”
“如今话既说开了，你大可考虑清楚，若仍愿做这戚府的主母，那便改过自新、修身养性，我也可以既往不咎。若不愿再委屈自己......便另择个时日，你我合离。”
说完便头儿不回的走出门去。
前脚刚走，田妈妈后脚便胆战心惊的进到屋内，姜氏此时呆愣愣的靠在圈椅上出神，用力攥着扶手的指尖已没了血色。
方才两人的争吵声不大不小，刻意在外头留意的田妈妈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以夫人这性子，老爷提什么“合离”、“放妻书”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老爷窝窝囊囊的过了这么多年，今儿才算正正经经的发作了一次。她平日里劝也劝了，提醒也提醒过了，可夫人还是任由着性子胡来，这才刚刚缓和了的关系，眼下只怕是更僵了。
但她总归是夫人的陪嫁，说什么也不能把错全归结在自家主子的头上。田妈妈上前给姜氏顺了顺气，有意责怪道：“老爷近来火气也忒大了些，夫人不过是替大姑娘的亲事忧心，哪犯得着如此。”
“只是夫人，今日这事，要不要知会伯爷一声？有伯爵府替您撑腰，谅老爷也不敢真让阮姨娘骑到您的头上去。”
姜氏这才回了神，思来想去，让田妈妈去准备纸笔，她要修封书信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