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问了也好，这些时日她琐事太多，都没功夫巩固巩固父亲对她“梦”的信任，眼下没几个月便要至年关，事不宜迟，既来了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
戚姮神色有些尴尬，像是忆起了什么难以言之事，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出声道：“倒不怎么频繁，只是有几次梦魇中的景象太过于真实，女儿时至今日都难以忘记，说出来倒怕父亲笑话。”
有之前的那桩事在，戚建璋倒是不太敢忽略戚姮口中的“笑话”，别人的梦是梦，二丫头的梦可不一定，一幅愿闻其详的神色，“无妨，你大可说来听听。”
戚姮顺势道：“说来也是怪事，女儿与州丞魏大人家的女儿也只有一面之缘，先前却梦见她十月怀胎，生下个白胖的女婴，且那女婴额间一颗红色小痣，像极了观音像上的龙女小童，瞧着便是极有福气的。”
戚建璋摸了摸黑髯，想起魏州丞的独女却已嫁作人妇，但是否怀孕生子他也不得而知，便只听听，复道：“梦见如此面相的小童倒也算吉兆，还有何梦？”
戚姮抿了抿唇，微垂的杏眸闪过一丝光芒，思索了片刻道：“还有相邻的安成县不知怎地生了瘟疫，染了瘟疫的村民们各各面同满月，颈间布满紫纹，像被人活活的勒住了脖子，模样实在吓人，梦醒之后，女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吓人归吓了，不曾想在女儿梦中，那些染了瘟疫的村民后来竟是被腌了盐巴的黄芒草给治好了的，到底只是梦境，不然若是被府医知道了我的这番言论，还不得嘲笑女儿无知。”
戚姮言罢轻笑出声，却见父亲目光不定，也不知在思忖什么，便轻咳了两声，趁热打铁道：“不过倒是还有一梦让女儿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儿，即便是梦，也期盼有朝一日能梦境成真，这样父亲也可以重回祖宅，全了祖父的遗愿了。”
回过神来的戚建璋一听这话，大概猜到她的这个梦与什么有关，眸间一亮，脸上期待之色毫不掩饰，“倒是说与为父听听。”
戚姮环视了书房一圈，像是怕外人听见似的，见屋子里也仅有管事在桌前伺候着，才小着声满是向往的开口：“前日女儿午睡之际……梦见天子诏书临门，将父亲召回了上京，辅佐当今太子，咱们家举宅回了上京老屋。说来估计是听父亲前些日子说起过太子殿下，女儿白日所想入了梦境，父亲您可别笑话女儿。”
这个梦倒是让戚建璋大为感怀，想来他当年被圣上朱笔一挥派来了青州，如今已近十多年，这些年他勤勉公务，何尝不是为了那一纸调任诏书。
到底也只是梦境，能碰巧撞上一次也就罢了，戚建璋虽心有希冀，却不敢将女儿的口中的话当真，否则希冀越大，届时失望越大。
戚建璋叹了口气，“你这愿景倒也是好的，但女儿家家，往后万莫议论政事，便只是个梦，容有心之人听去也会是祸事一桩。好了，再不归日头该毒了，你先回罢。”
该铺陈的已然铺陈妥当，如今只待时日以观后效，戚姮算着时间挑了两件还未发生的大事，以梦的由头说给父亲，她相信父亲心中有所期盼，定会私下里去打探这些事，届时等到事情一一应证，父亲自会为回京筹算。
戚姮便福了礼退了出去。
晚间，庭芳院里的丫鬟过来传话，说姨娘今日亲自烧了几道小菜，请戚姮过去一同用饭。
戚姮到时，屋子里的梨木圆桌上已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戚茵笑嘻嘻的过来迎她。
戚姮笑意不达眼底，选了戚谦与姨娘中间的位子坐下，戚茵也没觉有异，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往面前的杯子斟了杯酒。
“这酒好香，姨娘从何处得来的？”
一旁的冯妈妈笑着帮阮姨娘答话：“前阵子老爷赏的，听说是从陵南那边寄过来的佳酿，连大夫人都还未曾尝过。”
一听这话，戚茵似乎觉得这酒香愈发好闻了，浅饮了一口才同戚姮道：“二姐也尝尝看。”
戚姮伸手遮住酒杯，弯着唇道：“你知道我的酒量，一会儿还得到夫人跟前请安，尝了这酒怕是路都分不清了。”
戚茵鼻子里哼了哼，不屑于顾道：“如今哪还需日日到她跟前点卯，这后宅，指不定以后谁说了算呢。”
见戚姮仍旧倒扣了杯子，戚茵觉的她当真无趣，便也不再相劝，放回酒壶道：“听说主院的那位今日又被父亲下令禁了足，这才放出来多久，当真是片刻不得闲功夫。”
“如今父亲最常歇息的是姨娘的庭芳院，对姨娘也是一日好过一日，我瞧着，只怕等不了多久，主院那只多年不曾下蛋的母鸡，便得挪窝了。”
戚姮不曾想戚茵竟还是这般天真无畏，目光移到姨娘身上，见她也没驳斥戚茵的意思，只唇间带笑的往四弟的碗里布菜，无可无不可的纵容着。
想来是父亲的宠爱让姨娘也有了取代姜氏的心思。
活了两辈子，她也算了解父亲的为人，便是姜氏当真被厌弃下堂，只怕父亲也不会愿意受着世人的指指点点，轻而易举便将一届姨娘扶为正妻。
戚茵她如今是不会再管，倒是姨娘。
戚姮手中的筷柱微顿，无情的打破她们心中的美好幻想，“夫人同父亲结发多年，情意难舍，又背靠上京承恩伯府，便是父亲也得礼让三分，这些年最严重也不过禁足尔尔，妹妹说话可得当心。”
这里头的门道戚茵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是图一时的嘴上痛快。
见姨娘的脸色也暗淡了不少，不满道：“二姐惯会说些丧气话，瞧把姨娘都惹的不高兴了，难不成夫人即便犯了天大的过错，父亲也还能纵容着她？”
冯妈妈一听这话，神色些许不自然的干笑了两声，忙插话道：“姑娘们别光顾着说话，眼瞧着菜都要凉了，这可是姨娘亲自下厨做的，姑娘哥儿们快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