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出于真心的吗？”
透过眼角的余光，能清楚看到王乐轩局促忐忑的表情。
这段日子以来，渐渐接受安文杰存在的王乐轩人也跟着成长了不少，不论是在为人处事还是待人接物上，若说第一次见面的王乐轩是被赵希菲发掘的金子，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经历真火锻炼造就的越来越耀眼的纯金，闪耀的魅力，完全能够吸引到人们的注目。
这让王乐轩变得自信了许多。
唯独在裴皓泽这件事儿上，男人似乎总是不安，特别是从赵辉那儿听来赵希菲和裴皓泽青梅竹马，青涩的暗恋后，每听到一次裴皓泽的名字，王乐轩就会变得像刺猬一样，稍微一碰就炸毛。
赵希菲安慰他好多次，但每次安慰后还是那样，也拿他无可奈何。
自己每次想好好解释，王乐轩却都是保持着抗拒的姿态，左耳进，右耳出，弄得赵希菲也颇是烦恼。
她与裴皓泽，青梅与竹马，前妻和前夫，这都已经是过去完成式了，她纵然有心也改变不了什么。八壹中文網
不过现在，王乐轩显然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傻瓜，我说的……”赵希菲回头，对着男人嫣然一笑。“当然是真的啊。”
最后王乐轩还是决定婉拒了和赵希菲一起进去的请求，只是到大楼对面的奶茶店等着。
“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能有什么事？”赵希菲不以为然的说道。“难道你会认为我和他会旧情复燃？”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我不相信裴皓泽。”王乐轩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梳到耳后，桃花眼中酿出了蜜来。“万一他见到你今天这么漂亮起了色心怎么办？”
“噗哧。”被一顿夸的赵希菲瞋了王乐轩一眼。“怎么办？那自然是打的他满地找牙。”
怕好不容易安抚好的男人又胡思乱想，赵希菲赶紧哄道。“不过你放心吧，真有什么事我肯定立刻打电话给你的，嗯？”
王乐轩盯着她。
赵希菲最是受不了男人这副模样，就像任性又倔强的小兽，让人怜爱，令人心软。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以来，王乐轩其实变化很大，可在她面前他却始终保有当初相见时候那柔软且脆弱的一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对两人的关系本能的产生不安全感的王乐轩用来套住赵希菲的方式之一。
放赵希菲一脸不放心离开了。
王乐轩活的清醒，可在和赵希菲相处的时候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彷佛下一秒女人就会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个无形的恐惧，令男人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表现出他的软弱，好让赵希菲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
“真的不放心啊？不然我们一起……”
下一秒，赵希菲已经被扯进男人的怀里。
王乐轩紧紧的抱住她，并在女人饱满的额头中间落下轻轻一吻。
“不用了，我会等你。”
“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裴皓泽现在就正在公司办公。
事实上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踏进办公室了，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公司的老员工不满，就连对儿子一贯纵容的裴君临也都有些看不下去的原因。
之前那次事故由于有郑美雯作证，那天是八爷意图掳人在前，裴皓泽最后那一击也没有真正打上要害，所以最后在裴家的奔波下，裴皓泽可以说是全身而退。
虽然还是被看管了两个星期。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出了局子后的裴皓泽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浑身被一股低气压给笼罩，像失了生机的大树，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一开始虽然整个人感觉不对劲，但至少日常生活作息都还正常，可渐渐地，裴皓泽越来越经常一个人窝在市区的公寓里待上一整天不出门，只有裴父和裴母还能见上他一面。
这是心理上的问题，裴君临知道，奈何他劝了骂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差直接把人给绑了，就是没办法让裴皓泽心甘情愿的接受治疗。
效果很差，几乎无效，后来还是治疗师点了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
可这系铃人是谁？席家父母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郑美雯说出了令他们备感意外的人选：赵希菲。
说起赵希菲，裴父和裴母两个人面面相觑。
毕竟曾经是从小看着长大，就如同自己女儿一般亲近的孩子，还曾经短暂的做过他们的媳妇，无奈最后却因为裴皓泽的固执己见，坏了姻缘的同时，也让裴家和赵家两辈子处来的好交情不复从前。
裴君临早年和赵佑辉是认了兄弟的，后来赵父更是在裴家做事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后来随着两个小辈间的感情纠葛，情分到底变淡了不少。
在赵父离开裴家出去自立门户后，现在两家更是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有走动。
估计当初裴老爷子也没想到自己的坚持会导致后面发生这样的状况。
裴皓泽有多讨厌赵家姑娘，裴父和裴母是最清楚不过的，要不裴家和赵家的关系也不至于闹的如此僵。
现在要说裴皓泽的心结是因为赵希菲？两人听着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真的，请你们相信我。”郑美雯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手。“小裴总之所以会那么冲动，就是因为，那个男人在赵希菲的脸上划了一道伤口呀！”
郑美雯这话说出来，裴父和裴母对视一眼后，惊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两人收到消息赶到警局时裴皓泽已经做完笔录，裴君临一问才知道裴皓泽是为了救人才会牵扯上这种倒霉事。
救人的对象就是眼前这个皓泽的秘书，郑美雯。
因为这个关系，裴父和裴母一直对郑美雯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裴母在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为了这个女人闹事还进了局子，当下心情可谓五味杂陈的很。
且凭心而论，裴皓泽除了在和赵希菲婚姻一事上多有冲动和不妥，一直都是让裴母感到很骄傲的儿子。
在她看来赵希菲都不见得配得上自己的宝贝疙瘩了，更遑论郑美雯这样一看就是菟丝花般软弱的女人？
凡此种种皆让夫妻俩对郑美雯没有好印象。
不过郑美雯并不因此而气馁，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裴皓泽的责任，固然有利用秘书职务的方便，但她对裴皓泽的用心和真心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一段时间下来，对儿子的牛脾气莫可奈何的裴父和裴母对郑美雯的态度也渐渐软化。
现在一听她说出这段并未出现在笔录中的事，两人在错愕过后，选择沉默。
如果不是赵希菲还好办，是的话……
“我可以去求她的。”
郑美雯毛遂自荐，裴父和裴母欣然同意。
这才有后来郑美雯找上赵希菲的事情。
本来裴皓泽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到公司了，这次还是裴母见儿子憔悴的都要不成人样了，哭天抢地的求他出去走走，最后捱不住母亲眼泪的裴皓泽这才踏出家门。
目的地是公司。
虽然有裴父暂时替儿子挡着，然而作为公司现任当家者，裴皓泽如果再不出现又会引来一波讨伐。
裴父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希菲来之前是先打探好才过来的。
因为有和郑美雯确认过时间，在和得到过交代的前台打过招呼后，赵希菲就坐上直通顶楼的电梯。
一出电梯门，便见到早在等候着的郑美雯。
“裴总人就在办公室。”
“早上有个会议结果有人趁机对裴总发难……”郑美雯说的含糊。“闹的非常不愉快，裴总从十点多会议结束后就没再出来过了，连我要送午餐进去都被挡了下来。”
“嗯。”
赵希菲不是没有注意到郑美雯手背上的红肿，不过她并不觉得那和自己有关。
一时间，两人无话。
幸好很快就走到了裴皓泽的办公室门前，厚实的强化板紧紧密合着。
“你要一起进来吗？”
“啊？不……我……”
赵希菲问完直接敲门。
一下两下没人应声，赵希菲敲门的动作越来越用力，直到从里头爆发出来一句清晰的怒吼声。
“我不是说——”
“是我。”赵希菲没给裴皓泽把话说完的机会，平静的道。“赵希菲。”
办公室的采光很好，正常情况下，都是温暖的。
赵希菲一进到裴皓泽的办公室里就先狠狠打了个冷颤。
男人把窗帘拉了起来，整个室内就只有办公桌上微弱的一个小台灯在闪烁着，外面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到了裴皓泽这儿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灰扑扑的天空一样。
沉重的很。
高跟鞋敲击在地上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再往内走一点，赵希菲就闻到了烟味女人好看的细眉皱起。
她对抽烟一贯抱持开放态度，为了健康着想，自然是能不抽烟最好，但也不会一闻到烟味就大惊小怪非让人掐熄了不可，只是……
这厚重的像堆积了一层灰尘似的气味，很显然的，男人已经抽了很长一段时间且数量应该颇为可观。
彷佛是要呼应赵希菲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似的，视野骤然开阔后，她最先看到的不是如同石塑雕像般静止不动的裴皓泽，而是摆在桌上都积满了烟灰的烟灰缸。
容量不小，却像是要被撑坏了一样。
这还是原身送他的礼物。
在原身的记忆中，裴皓泽有抽烟却无烟瘾，不过她一眼看到这个外型精致的烟灰缸就觉得和裴皓泽很是相配，便买来送给男人了。
那时候裴皓泽似乎才刚搬进来这间办公室没多久。
东西从一开始就被很好的摆放在桌子上，哪怕男人不止一次嫌弃原身的品味并且强烈表示自己不需要，如此言行不一意味着什么，赵希菲连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过来。
可惜过去的裴皓泽不懂，现在的裴皓泽就算懂了，也为时已晚。
迟来的深情不如不来。
“你来做什么？”
粗哑的声音拉回赵希菲飘远的思绪，也让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眼前把自己高大的身形隐匿在一片阴影中的男人。
裴皓泽。
“我来做什么？”赵希菲往前再走一步，踏在裴皓泽曾经很珍视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上。
那是警戒区，进过裴总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管你是下属还是客户，谁踩上谁倒霉。
裴皓泽没有洁癖，却不容人踩上自己心爱的地毯，哪怕在大部分人眼中地毯就是用来踩地，可裴皓泽在这方面却格外坚持，所以若有外宾，他通常是在另一间办公室等候，至于这间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他私人的休息空间更恰当。
摆设也与裴皓泽在老宅的卧室的格局非常接近。
赵希菲环顾一眼办公桌后，将视线拉回。
而面前的裴皓泽丝毫没有反应。
他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移动，只是茫然地盯着前方，原来撩人心弦的一对漂亮桃花眼此时死气沉沉的，连枯枝都不如。
裴皓泽忽然有点庆幸郑美雯来找自己了。
这男人的承受能力，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差的多。
“裴皓泽，你问我我来做什么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这句话，终于让裴皓泽的脸部表情有了一点变化。
“你就这么没用吗？不过是进了一趟局子出来脑子就不清醒了？”
“你懂什么？”
裴皓泽的嗓子就像是老旧的机器一样，不似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听不出半点生气。
“我懂什么？你不说我能懂什么？”赵希菲差点儿就被气笑了。“你不说还想我懂什么？”
“所以说你不用管我。”裴皓泽说着，缓缓转过身体，直视面前妆容精致的女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好好和那个男人谈恋爱吧，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赵希菲还是被裴皓泽憔悴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胡渣应该是刚刮过的，毕竟要进公司，不过眼睛下方两团乌青恐怕连遮瑕力最强的化妆品都盖不掉，衬的他眼白中漂浮着的血丝看起来更是可怖。
像是长年不见光的吸血鬼似的。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赵希菲顿时下定决心，将手中拎着的包直接甩过去。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没有防备的裴皓泽被打了个正着。
“曹！”
裴皓泽低声咒骂一声。
赵希菲却仍不解气。
“裴皓泽，你太让我失望了。”对上怒目圆瞠的男人，她的声音尖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明明……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最后一句话，又酸又涩又无力的，落在裴皓泽耳中，一下就浇熄了男人窜起的怒火。
“我应该是怎样的？”裴皓泽望向赵希菲，眼中有忽明忽灭的光影闪烁。“菲菲，你告诉我，我应该是怎样的？”
赵希菲被问的一下子停住了话语。
裴皓泽的肩膀一下就塌了下去。
“反正我怎样都与你无关了，你……”
“在我心里，你应该是耀眼的，像太阳一样的，哪怕隔着很远很远，也依然能感受到温暖的光芒。”
裴皓泽闻言倏地抬起眼来。
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女人凝视自己的模样，让裴皓泽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
那时候的赵希菲也总是这样瞧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只有自己。
可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就把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孩子给丢在时光的长河里，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