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的触感变的冰凉,不像湖水那样是流动的,或者说什么东西贴着她的嘴唇,或许是哪条不怕生的鱼,蛇妖迷茫地想着,紧接着有空气渡了进来,压迫的胸腔得到了一丝解放,蛇妖缓缓伸手抱住了这个能传递空气的东西,急切、贪婪地吮吸,她拥得越来越紧,四肢紧紧缠着,丝毫都不放过……
等终于恢复了意识,蛇妖从那令人恐惧的噩梦惊醒,像是八百年没呼吸过一样大口喘息,她眨眨眼,瞳孔恢复焦距,四周黑黑的,有几个灯笼在寒风中摇晃,像迷路的萤火虫,水滴在脸上,难道下雨了,她抬眼看,就看见了一双冷漠、疏离的眼睛,她认得,这是上贤的眼睛,没有一丝人情味,水从他的发际落下,经过眼角,划过脸庞,就像是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滴在她的额头。
那双宛若黑珍珠的眼睛怎么会流出泪呢?
她说:“上贤,别哭…”
又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已经回到国公府灵玉院了。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有些刺眼。蛇妖舔舔干涩的唇,想翻身面朝床里睡去,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一句话,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蛇妖现在是五脏六腑都虚,在马车上差点就被车夫杀掉了,幸好当时空间逼仄,车夫再高的武功也施展不出,才能让她得了空子逃过一劫。现在,蛇妖动了动毫无知觉的四肢,现在还是先躺着吧,也就没喊人,闭上眼睛又睡了。
黑暗,虚无,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断地下沉,像是有鬼魂扯着她的脚,不让她离开…
蛇妖无意识抽搐了下腿,顿时被肌肉的酸疼给折磨醒了,醒来发现天都黑了,暗黄的灯笼给屋里镀了层朦胧的色彩。蛇妖傻呆呆地睁着眼,她可能睡太久睡傻了,有小蛾子不知死活地在耳边扑棱翅膀,蛇妖烦躁用手掌扇了一下,顿时心中一片:日你大爷!
真疼!真他妈疼!
她闷哼出声,颤抖地把手捂在胸前,这才看清自己双手手掌包裹着厚厚的绷带,甚至右手胳膊上也有,她是怎么受伤这么严重!
繁星听见里屋的动静就掀了帘子查看,以为是姑娘睡梦呓语,哪曾想姑娘瞪着大眼睛看着她,霎时被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才小心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小姐醒了?是要喝水吗?”
宜安面无表情地眨眨眼。
繁星会意,把宜安小心扶坐起来,在背后塞了软枕,才下去倒了杯茶。茶水端到嘴边,宜安启唇,小口咽下。
繁星又问:“小姐还喝水吗?”
宜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繁星又懂了,再问:“姑娘是想做什么呢,现在是丑时一刻,天黑着呢,您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似是用眼睛表达不出来,宜安终于张嘴说话:“那天…咳…发生了什么?”
繁星浸了湿帕给宜安擦脸,才说:“那天,奴婢记得二姑娘跳下马车,秦二,也就是驾车的车夫突然就杀向姑娘,我们几个奴婢都吓得不敢动弹,还是姑娘果敢把秦二打下马车,我们才逃过一劫,然后我们都跳进清水湖里了。奴婢们会水,也把三姑娘救了上来,就是不知道姑娘跳到哪里,幸好国师路过,带来人手把那些杀手都制住了,还从水里把姑娘捞出来了,国师真是大好人啊…”
好个鬼,那个臭道士坏得很!宜安嘴角抽搐,真想跳起来骂他一顿,要不是臭道士把她抓来,她能受这么重的伤吗,她能差点溺死吗?
繁星继续说:“当时…”
当时,国师正带着人马前去护国寺,刚出市集,就听见有人边跑边喊:“杀人啦,湖边有人杀人啦!”听见属下禀告,国师颔首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多余动作,仍是保持原速直行清水湖,到了那才挥手让侍卫去援助秦国公家将,家将这才有空禀告姑娘们的马车似乎冲到了湖里。本来在场的就只有丫鬟和小姐几位女子,现在二姑娘也受了不大不小的伤,更是没人合适下水救人。
人命关天之际,有人眼尖发现几个姑娘湿哒哒从湖里出来了,其中一个国师曾见过的丫鬟踉跄跑到他面前跪下,喘着气说:“国师大人,救救小姐,大小姐还在湖里,她受了很多伤,求大人救救小姐!”说着还磕头,身下的黄土都被身上的水迹打湿了一片。
上贤下意识皱眉,不动声色向后退了步,然后才看向那片湖。湖水粼粼,映着夕阳余辉,表面风轻云淡,底下还不知是怎样的波涛汹涌。上贤眼底映着湖水的碎光,不顾属下阻拦,一步步走向那片湖,很快就找到了蛇妖。
暗流涌动,蛇妖已经无意识地随水潮沉浮。这里距离湖面太远了,没时间划上去了。上贤抓住蛇妖的后颈,迫使她低头,唇就贴了上去。大概是做蛇的习惯,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上贤费力撬开她的唇缝,严丝合缝地贴着,渡了一口气过去,正想带着她一起划上岸,不知什么时候蛇妖手臂紧紧拥着他,腿也勾着他的大腿,唇上更是不放过,搅弄一番,上贤肺里的空气都被吸干了,只能抓着蛇妖后颈稍微拉开一点,使劲抽身出来,绕到蛇妖身后,一手环腰,一手箍下巴,才把蛇妖送上岸。
太阳完全隐在山后,黑暗中,也没多少百姓看到清冷疏离的国师抱着个女子。蛇妖躺在地上,上贤正要把脉,就看到蛇妖鸦色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她艰难张开嘴,吐出几个字,但声音太小,只能看见嘴唇蠕动几下,人就晕了过去。
上贤微微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属下来报,杀手死亡四人,本能活捉十人但都已服毒自尽,看来是有组织的杀手。上贤不多想,暂缓回护国寺的行程,把秦国公府上的一众人还有死了一地的杀手们都送了回去。
繁星只来得及在姑娘送上马车时看上一眼,国师还是那副清冷神色,白色衣袍浸了水,紧贴在身上,肩宽腰窄身形挺拔,他就站在那里,披着下属送上的披风,眉目坚毅,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下属,像是多年前的国公大人,唯一不和谐的便是那殷红的嘴唇,为整个人都添了抹艳色。似乎国师也觉得唇色有异,抬手把兜帽扣上,身形掩在厚实的披风下。很快马车疾驰,夜色浓浓不见月光。
宜安身上多处伤口,大臂,后腰,手心都是被匕首划出来的,手臂甚至划得深可见骨,还有青青紫紫的撞伤,以及被马鞭磨出的擦伤,宜安肤色白,这些伤痕就显得怵目惊心。
老太医又被“请”进了国公府,兵荒马乱下,国公夫人还记得让老太医先上麻药,再止血。但宜安的伤口在水里浸泡了许久,首先要做的是消毒,烈性烧酒触到伤口,宜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死去。如此过了一天两夜,宜安才醒过来。
听完繁星的话,宜安也没更多的表示,繁星也不知道小姐想干什么,只能先下去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