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人的头发!
阿阮屏住呼吸,压住心中的紧张,再次向正面触摸,冰冰凉凉的额头,细长的眉毛,紧闭的眼皮,小巧的鼻子…心中一紧,他立马撤开手,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墙壁,怕这箱子里的人突然暴起,过了一会,急促的心跳声慢下来,他放缓呼吸,没有动静,阿阮轻喘了一下,在水滴的间隔声中放出细小的声音,这在空旷的房间里听得很清晰,但依旧没有动静。阿阮上前又摸上那人的头颅,靠近鼻子那停留了一会,呼吸轻缓绵长,像是睡着了,阿阮的手从这人的下巴滑到脖颈,肌肤冰冰凉凉但还是有点正常人的温度,下巴光滑没有胡子,脖子也没有喉结,大概是个女子,再向下就摸不着了,从脖子开始困在箱子里,不过,既然往下都是箱子,那这个人整个躯体都困在箱子里!
阿阮围着箱子转了一圈,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模糊中感觉到箱子侧面似乎有东西,总不会是别的,阿阮想着,又伸手去碰,不知碰到哪里,箱子里的人发出微弱的哼声,他蹲下/身,借箱子遮挡住身形,侧面的东西也动了几下,细细长长,四长一短,是人的手。刚才他碰了头脸女子都不醒,现在只碰到手…或许是因为手上有什么重要东西。
一片黑暗,怕点灯太显眼,也没随身带火折子,现在更怕碰了这女子后她发出声音惊动宫人。无计可施之下,阿阮悄声离开毓华宫…
这一天休旬假,无值班安排的侍卫不能呆在宫中,怕周其绰的家人怀疑,阿阮只说与朋友相约,早早离了家门。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路过一家酒楼看着菜不错,数数自己带的银子,便坐在二楼点了几个菜。
酒楼人不多,可能不是用膳的时间,客人随意坐着几个,俱是喝酒谈天。过了一会进来个高个男子,小二殷勤招呼:“秦公子,今个又来了,还是要咱们的醋溜里脊吗?”
男子挠头笑笑:“夫人爱吃,今日再加份炸藕合…”
熟悉的声音,还是姓秦,阿阮张头下望,果真是秦戈,他略一思索,举起茶杯,遥遥一敬:“秦公子,可否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秦戈抬头,两年前糙黑的脸变得白净不少,不管认不认识,都是露齿一笑,他吩咐小二不着急,就去了二楼坐在阿阮对面。
“公子有些面善,与在下在哪里见过?”秦戈拱手问道。
“我叫周其绰,在苏家公子与令妹婚宴上与秦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阿阮做足便面功夫,尽力与秦戈打好关系。
“原来是周公子,不知周公子叫秦某上来为何?”
“不过是听见秦公子为夫人带膳食,感情甚笃,有些羡慕。”阿阮笑笑,秦戈是个简单的人,也不知在北蛮的战场上是个怎样威风凛凛的将军。
秦戈又不好意思挠挠头:“内子有孕,偏想吃些酒楼招牌,便顺路来带些…”
看来白家小姐不都是白芊那样心狠的,也有让秦戈真心喜爱的。
阿阮又问:“竟不知夫人有孕,是男是女,何时办满月宴?”
“男孩女孩都一样,我母亲都喜欢,天天在厨房为内子准备珍馐美食,不过母亲似乎更希望是个女孩…”说到这,秦戈笑意淡了些,有些伤怀,“男孩女孩都一样嘛…”他又笑笑。
“老夫人身体可好?老人家要细心照顾。”阿阮担忧说道。
小二在楼下喊:“秦公子,您的饭菜打包好了!”
“母亲身体确实不太好,自从…”秦戈叹口气:“算了,我和内子都会好好照顾的,周兄慢用,我就先回去了。”
“秦兄慢走,替我向老夫人和嫂子问好。”阿阮略显遗憾,起身相送。
看来秦家人都挺喜欢这个白家小姐,阿阮稍稍放心,继续吃菜。这家酒楼的素菜吃着还行,原汁原味,荤菜略欠些味道,动了几筷子,没吃完,就扔在那了。(浪费可耻!)
又去苏府门前逛了逛,下人说苏决不在,阿阮就没进去,径直回了周府补眠。第二天便是苏决相邀,阿阮明里暗里让苏决提携,冷宫必然待不长久,几次三番下来连宜宁的面都没见到,值班的精神也越来越不好,要说什么职位合适,毓华宫外的侍卫不行,基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宫外更不行,后宫妃子的消息都打听不到,若他还是个女子,附身于宜宁的丫鬟身上,也不至于现在束手无策。
回到宫中,阿阮隔了几天没有去毓华宫,细细想了那个女子的身份。鼻子小巧,皮肤细滑,一定是养尊处优之人,唇部丰满,而宜宁的唇是稍薄的,肯定不是宜宁,若说是宫里哪位娘娘,两年的时间,皇帝选妃也选了不少,达官女子,平民女子各样,范围太广,且宜宁不受宠,能在段祈裕眼皮底下绑一个妃子难如登天,还是从宜宁入宫前查起。
在国公府,宜宁教训了那些不守规矩的丫鬟,夏嬷嬷的死或许也有些关系;在禹王府,宜宁发卖了青桃,禁足了□□的白芊,张侍妾…当时自己一直昏睡,没来得及问张侍妾结果如何就离开了,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张氏,其实还有疑问,张氏生了段祈裕长子,如今也三岁左右,皇子几个,最大的也是三岁,不过那个孩子有生身母亲,也是姓张,若是段祈裕宠爱张氏,会阻止宜宁折磨张氏,宜宁又是如何做到在段祈裕眼皮底下干这样的事,还有毓华宫的闹鬼传闻,万一有人好奇查探,就会发现宜宁的秘密,一旦闹大,段祈裕不会放任不管。这其中,段祈裕到底是什么角色?
唉,有点想上贤了,虽然他没什么用,至少还能说话解闷…
又是上值的一天,阿阮重新打起精神,无聊看着冷宫的花草。
冷宫名为冷宫,实则是个废弃的宫殿,斑驳错落的红墙绿瓦,檐角还长出杂草,鸟雀到处做窝,草丛花丛没人照理皆是疯长,有时太密遮蔽视线,还要拿佩刀去除草,又不会清理太干净,毕竟他们不是专门料理花草的,处理下来的草堆也没地方收拾,有的就地摆放,有的堆到墙角。
阿阮四处张望,草丛深处不知从哪跑来一黄狗,在草里撒欢,阿阮想想,没动作,毕竟站岗无趣,看着小黄狗到处跑也生出点乐趣。
那只小黄狗东嗅嗅西嗅嗅,甩着尾巴到处蹭,一身黄毛看着也不干净。阿阮深吸口气,除了冷宫的腐败味道,什么也没闻到,深感挫败。他一条好好的法力深厚的蛇妖,不害人不伤人,正做着美梦,就被上贤抓来了,来到这个大烨国做起了冷宫侍卫,法力没了,嗅觉弱了,连条没修为的小黄狗都比不过,简直就是蛇生噩梦!
阿阮悄悄掰了块石子,掷向小黄狗(打狗可耻!仅当作蛇与狗的打架!看,那条臭蛇,以身高优势制住了黄狗,它吐出蛇信,示威了!再看我们黄狗,露出它的獠牙,爪子腾空狠狠拍在蛇的七寸!蛇缠住了狗爪子!它在不断缩紧身体,看!)小黄狗一激灵,汪得一声回头看,阿阮一动不动站在墙边,像个木桩,小黄狗呜咽一声,后爪弯曲卧在地上,尾巴在草丛里扫来扫去,黑眼睛牢牢盯在阿阮身上,好像是发现了他的异常。阿阮眼睛带着不屑怼过去,小黄狗更是嫌弃,吐了吐舌头,阿阮刚想伸出蛇信威胁,却发现自己像小孩子一样装可爱,尴尬瞪眼。
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小黄狗失去兴趣,站起身抖抖尾巴,蹦蹦跳跳去往宫墙,那有一堆杂草,因为不遮视线,没人清理,草长得似小孩高,密密麻麻的,小狗呲溜钻进去,一下子没影了,狗子在里面做了个窝?他一直在这儿站岗,竟然没有发现这还有个狗子窝,一定要给孙侍卫说声,把这窝给端了!
下值后,阿阮趁人还没来,刨开草丛调戏小黄狗,却发现墙底有个洞,一尺半长高,成人完全可以钻过去,阿阮大惊,小黄狗一直没回来,墙外可能另有出路,他急忙把杂草掩住洞口,觉得不放心,又从别处拽了一大把,遮得严严实实,等起身,才回神自己遮这么严实干什么,他又不会从这个狗洞爬出去!值班的人马上要来,阿阮踩踩草,弄得不那么明显。
集合时想要告诉孙侍卫这件事,因着侍卫长议事,孙侍卫早早走了,阿阮没找着机会,放了小黄狗一马。
冷宫外墙通向哪,没有皇宫布局图是不知道的,那小黄狗好像第一次来,看着瘦瘦小小,又脏兮兮,起码不是从宫妃那边过来的,可能是宫人间,也可能…通向宫外。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宜宁现在到底如何了,皇帝又是个怎样的态度对宜宁,甚至对秦国公府,全都是现在应该担心的。
明晚,一定要见到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