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派是为了弄清顾清意的身世,饭毕,阿阮和上贤跟在陆掌门身后窃窃私语。
“想不到一个下午,哥哥们就对你改观了。”就算明面上没摆出来,暗地里哥哥们也不见得多喜欢顾清意带回来的人。
上贤压低声音,无比自豪道:“也不看看我是谁…”
陆掌门在前面轻咳,“清意,到前面来。”
阿阮顺从走到陆掌门身边,软软喊道:“叔叔。”
陆掌门快走了几步,牵着阿阮也走远了些,上贤笑笑没说话,仍保持先前的速度。
“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医谷弟子的双手是用来做饭的?”
阿阮舔舔唇,“…就是普通的朋友。”
陆掌门呵呵冷笑:“几年不回,一回就拐回了个医谷的人,你可真厉害。”
阿阮露出个腼腆的笑,“人家来拜访您的…”
“医谷跟我古道派有什么牵扯!”
“梅傲雪说小时候见过我…”
陆掌门翻白眼:“他瞎。”
阿阮闭了闭眼,原来顾清意总翻白眼是跟着陆掌门学的,“我见过江盟主的妻子舞夫人了…”
“叔叔…我的身世,后背的伤,还有舟哥的仇,十六年前的事情,也该告诉我们了。”
陆掌门身形一滞,眉头忽而皱起,脸色愈加难看,喉结上下滚动,牵着阿阮的手也微微颤抖,在看见阿阮懵懂稚气的脸,他又深深叹气,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阿阮蹙眉看着陆掌门背影,疑虑深深,看来陆掌门知道的也不少…
上贤走到阿阮面前,趁四下无人,与阿阮接了个缠绵小心的吻,阿阮半推半就,手掌攀上上贤的臂膀,紧了松,松了紧,偶尔从齿缝中泄露低低轻/吟,又被上贤堵回喉咙,咽进腹中…
上贤擦擦阿阮的唇,柔软的甜蜜的触感,后面没有那么用劲,阿阮的嘴唇也很少受伤,偶尔红肿,求吻模样。
阿阮推开人,“今日恐怕不行。”
“为何?”
“叔叔看起来情绪起伏过大,给他一点时间缓缓。”
上贤不关心,“那我可以和你睡一起了吗?”
阿阮回头朝着厨房方向看了眼,“哥哥们会怀疑。”
行校行桥在收拾碗筷,古道派上下一心,十分祥和。
上贤垂头,“唉…”
阿阮看向上贤,问道:“你今天做了那么多饭菜,不累吗?”
“累啊,阿阮还不肯和我一起…”
阿阮抿唇,默默不言走回厨房,从地窖里拿出一缸酒。
“哥哥们今晚来我院中喝酒啊!”
行校笑说:“清意怎么把师父珍藏多年的烈酒都给挖出来了,不怕师父揍你?”
阿阮调皮眨眼:“师父哪里舍得?”
行桥拍手叫好,“今日十五月正圆,咱们喝酒赏月,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等一群弟子们进了顾清意的小院,顾清意已和梅傲雪坐在屋顶上看月亮了。
“清意,酒在哪呢?”
阿阮翻身看向檐下,月亮似在他身后升起,“哥,在桌子上放着,给我留一点啊!”
“那你可要快一点!”
院子里的弟子们喝酒划拳不亦乐乎,房顶上的两人则是无言赏月。
下面的人望上来,屋顶上的两人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阿阮懒懒躺着,两肘撑着瓦片,上贤则是挺直腰背坐着,脸上眼中映着皎白月光,宽大的衣袍微扬起,似要乘风而去。
阿阮看着上贤这一身白衣,缓缓勾起唇角,他不想把仙人拉进凡尘,也不想阻碍谁的飞升路,人有人的志向,妖有妖的念想,人不如妖,妖不如人…
弟子们喝的七荤八素,东倒西歪,陆掌门的陈年烈酒实在上头,上贤用轻功带回一壶酒,给阿阮倒了一杯,阿阮轻轻抿了一点,不辣,带着微甜。
上贤与阿阮碰杯,瓷杯轻响,酒水摇晃,“月色不及人。”
阿阮仰头全部喝下,烈酒入喉,他咳嗽两声,“是啊,景不如人…”
幽幽月光下,阿阮眼角逐渐湿润泛红,“看一次少一次,珍惜吧,道长…”
“嗯?”
行桥打酒嗝,指着屋顶上的两人,“怎、怎么、一个人?”
还算清醒的弟子扶着人,也看了看头顶,“两个,两个…”
阿阮回头,举着酒杯笑笑:“行桥哥,你的酒量不行呀…”
行桥听见阿阮的声音露出白牙笑着:“清意…我、我还能…”声音停止,行桥完全醉倒。
阿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长,这样就很好…”
上贤往下一看,弟子大部分醉倒,少有清醒的也背对他们,便挪了一尺,让阿阮靠在自己胸前。
发丝柔顺,脸颊滑嫩,上贤上手捏了捏。
“你这样捏,让我以为自己贴了张面具,揭下来就是自己的脸了。”
上贤笑了,“难道你不记得,你自己的脸也是圆圆肥肥的。”
“是吗?”阿阮抬起手摸脸,与上贤的手碰到一块,就牵住了对方的手,缓缓摩挲,指上有薄茧,是梅傲雪从小练医术,虎口也有茧,不知道用什么武器。
反观顾清意的手,白白嫩嫩,不干粗活不学武,手心也没有茧。
上贤动动手指,与阿阮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这酒有些烈…”阿阮倒在上贤怀里,蹭蹭泪花。
上贤扶住人,暗笑,这人还真不容易醉,谁知道是借酒装醉还是真醉,“我们下去吧?”
阿阮眼睛发直,痴痴地笑,“好啊…”
阿阮被抱紧,腾空飞起,双脚没有实处,却满心欢喜,不过一会就稳稳落地,他瘫在上贤怀里,抓紧人的袖子不放,“成仙…有什么好…偏偏…”
上贤等了一会,没等到阿阮继续,“谁要成仙?”
阿阮猛地抬头撞上上贤的下巴,上贤吃痛但还是没放开手,“你这是真醉了?”
阿阮傻乐,没说话。
上贤拦腰抱起人,一步一步向房间走去。
阳光明媚。
阿阮笑嘻嘻凑到陆掌门身边,道:“叔叔,都一晚上过去了,可以告诉我了吧…”
陆掌门皱眉头:“你又偷我的酒,就那么几缸,全被你偷去了!”
阿阮无辜:“叔叔,你那几百缸子呢…”
“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专门偷我的酒!”
“好了,叔叔你别扯开话题,现在就咱们两人,先说正事。”
陆掌门负手,神色深沉,在阿阮的万分期待中终于说出往事。
“十六年前是我此生唯一一次下山,是为了救行舟…”
十六年的的陆掌门,虽沉迷于机关术,但还是一个翩翩公子,收到江水来信,参加他小儿子的满月酒,本打算不去,但婚礼不去,长子满月也没去,有些对不起大师兄了,千求万恳下,掌门放他出山,陆掌门带上所有的积蓄,准备补上红包份子钱,可没想到,等他驾马悠闲到了地方,一片狼藉,有个小孩晕死过去,大师兄只剩下一口气…
江水奄奄一息,拽着陆掌门:“师弟,去救亭玉,还有孩子,是江卫…”
江卫是陆掌门的二师兄,谦和有礼,朝夕相处的师弟也在不知道他如此狠毒。
江水没有说清,陆掌门以为江卫去帮着救人,谁知当他拿着舞亭玉的画像找到人时,舞亭玉竟成了江卫的爱妻,他隐下不言,席间却遇见一对夫妻刺杀江卫,江卫身边护卫的人不少,将二人打成重伤,虽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命不久矣,小顾清意也被人捉去,顾念之与舞清儿将事情全盘托出,是他二师兄抢了大师兄的妻子,打伤了行舟,杀了大师兄,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江卫把舞清儿生的孩子当成舞亭玉生的带走了!
江卫的人找到顾念之,逼他用峨嵋刺的功法秘籍换回顾清意,顾念之为了孩子自然交出去,谁知换回来的顾清意后背全是鞭伤,高烧不退,生死不知,顾念之与舞清儿伤重,不堪路途辛劳,临终托孤。
陆掌门带着两个孩子找到医谷,可身上钱不多,只能救一个孩子…
“…医谷的诊金确实贵…”
“你和行舟一大一小,神医说行舟的腿治不好了,只能保命,你还能救活,便拿出全部的银钱救了你…”
阿阮见陆掌门难掩悲伤,问了个问题:“当时您攒的钱挺多啊…”
陆掌门瞥了阿阮一眼,手掌偏过挡住泛红的脸,咳了声,“总之,你和行舟都救回来了,现在你知道身世了,打算做什么?”
阿阮一愣,以顾清意的想法来说,必定是想要报仇,换而言之就是杀了江卫,可上贤不会让他造杀孽,甚至还要阻止陆行舟杀人…
他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眼神游移,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八壹中文網
“你们两个都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是我亲生的孩子,行舟是大师兄的子嗣,拜在我门下也合理,可你不同,顾念之使得一手峨嵋刺,应当有门有派,所以你不能叫我师父,你的那些别扭也可以消了…”
“小时候的事我早就忘了,叔叔对我比舟哥还要好。”
陆掌门叹了口气,“行舟心思重,我也早猜到他还记得家破人亡的真相,拘了他十六年,他长大了,就让他离开了,可是,小清意,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也不会武,就当报答叔叔的养育之恩,不要白白送命,你打不过他的…”陆掌门殷切恳求。
“我明白…那、那为何舟哥还和江卫的女儿有婚约?”
陆掌门垂下眼,“他是做给世人看的,古道派出来的,不能忘本,又听说我有一个儿子,就定下了婚约,古道派弟子众多,我不能与之翻脸,只能装作不知定下婚事,可惜行舟的腿脚不便,江卫亦多年未曾联系,应当是不打算承认了…”
故事讲完,陆掌门满是疲态,阿阮便告辞,陆掌门摆手让他回去。
阿阮神色恍惚回到小院,找到上贤跟他说了一遍。
上贤听完也是一脸凝重,单看脸色也是看不出想法。
杀父夺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种事情如何能释怀,又怎能释怀…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阿阮低着头,看不见上贤的眼睛,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道士沾染杀孽,犯了杀戒,会如何…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陆行舟和顾清意的仇恨无可解,仇人不死,不下地狱,生养之恩无报,如猪狗无异…
上贤半晌没答话,阿阮眼睫眨动,故作轻松道:“其实这是顾清意的事情,与我们都无关…”
“对我而言,无所谓。”
阿阮的脑袋猛然抬起,疑惑看向上贤,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你要为顾清意的父母报仇,杀了江卫,我不会阻止你。”
“可是,你不是要收集功德吗?我若杀死江卫,对你会有影响的…”
上贤特别平静得说:“这只是任务,这个幻境的功德即便会亏损,在下个幻境也能补回来,无所谓的。”
“重点是道士不能犯杀戒…”
上贤皱眉:“阿阮又不是道士,不必遵守戒律。”
阿阮松缓了脸色,眉头也舒展开,露出个满足的笑容,江卫这种恶贯满盈的人,交给他就可以了,这样陆行舟不会成为武林公敌,顾清意的仇也报了。
上贤捏住阿阮的腮帮子,略带幽怨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表明身份,和你一起睡觉啊?”
阿阮双眼亮晶晶,踮起脚凑上去嘟嘴唇重重亲了一下,“以后了以后了…”
说完就跑去弟子们住的院子,上贤站在他身后,看着阿阮的马尾一甩一甩跑远了,杀个人而已,有这么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