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宣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文晏今天竟然垂帘听政,皇帝的脸黑沉如锅底,明讽暗刺,再加上那些保皇派的老臣,一口一个祖宗规矩,天道伦常,他又心软了…
插科打诨混过云幕的问询,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为何偏要对文晏心软,总觉得她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都是为国为民,而且是站在自己这边…
皇帝争不过文晏,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下派了巡视云州民生的任务,过两日就要启程。
云州文氏,势力盘根错杂,皇帝想让他和文家对上,查出些东西,文家要自断一臂,查不出东西,他这个恭亲王世子也就做到头了…
狗皇帝打的主意,无非是想让他们俩两败俱伤,自己渔翁得利。
齐尚宣更加烦躁了,他的父亲老恭亲王重病缠身,皇帝非要人亲征,他只好代替父亲前去,狗皇帝也不带脑子想想,现在蜀国靠得住的只有他一个武将,还要把他外派,若不是文晏和他,蜀国早就没了!
他又不是狗皇帝的爹,非要插手政事,也没有让蜀国壮大的宏大理想,蜀国就这样吧,能过一天是一天,不能过就山河破碎,自己带着老娘和小幕幕,另寻一处好地方。
话又说回来了,齐尚宣站起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光着膀子,里衣全都被小灵带走了,五月时节又不冷,但又不是在战场,里头什么都不穿就是怪怪的。
齐尚宣继续摊回椅子上。
阿阮吃完饭,慢悠悠消食,甚至还去了西南角舞袖院再走回来,然后才回房。
大白天的,房门紧闭,周围也没有下人,房间莫名就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更不要说丝丝缕缕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呜呜…来啊…”
阿阮将要推门的手就顿了顿,现在巳时三刻,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是午时,就算齐尚宣在战场上招惹了什么恶鬼凶煞,猛烈的阳光也会晒得它们魂飞魄散。
仿佛修齐院有了什么结界,下人也不出来了,微风吹过,尘土飘扬,绿叶簌簌响动,天地渺渺,只剩下自己,与房中…
午时已到,阳光灿烂,耳畔寂静无声,树叶也不在晃动,阿阮走近房门,仍有缠缠绵绵的声音泄露,“…来啊…呜呜…”
低哑的,让人辨不出是男是女…
阿阮猛地推开门,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房中空无一人,脚下是自己的影子,声音消失了,恶鬼不见了?
万籁俱寂中,突然起了风,木门吱呀响动,阿阮反应不及,被身后一只手捏住了肩膀,鸡皮疙瘩爬了满身,阿阮顺势抓住那只手,向前一拉,身后人被阿阮的脚拌了一下,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反手又把阿阮扑倒。
阿阮全身悬空,只有脚后跟挨着地,脑袋距离地面不过一寸,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拦住,天旋地转的迷糊过后,阿阮看清了眼前人,是没穿衣服的齐尚宣。
齐尚宣戏谑一笑,“小幕幕,在门口待着,为何不进来?”
阿阮稍微松了口气,立刻又一脸震惊,上下扫视,无奈整个人被齐尚宣横抱着,视线所及皆是不穿衣服的,光着的,露出胸肌的齐尚宣,“你!!这!!”
“干什么,本世子千呼万唤,都打算开门迎你了,你却犹犹豫豫半天不进,怎么,本世子是洪水猛兽,吓着小幕幕了?”
阿阮的手贴在齐尚宣的胸膛,小指颤抖着刮着,“大、大白天的,你…”
“咳咳,确实,大白天的不太好…”
二人扭头看去,老王妃脸色不善,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他俩。
阿阮咽了口水,这算是齐尚宣的亲娘,老恭亲王妃第一次正眼瞧他了,这次换她亲儿子尴尬了。
齐尚宣挑眉,“老娘,你怎么来了?”
老王妃把另一边的门踢开,露出她身后一众侍卫丫鬟,侍卫红着耳朵,丫鬟红着面颊,躲躲闪闪。
“还不站好,穿上衣服,怎么,袒胸露/乳的,想在老娘面前表演活春宫吗?尚狗子,啧…就你这身材…还没你死鬼老爹好呢…”
齐尚宣把阿阮扶起站好,丝毫不扭捏得显摆肌肉,“娘,怎么说我也是你儿子,留点面子。”
“呸!自己不要脸还让老娘留面子…”老王妃骂了两句,还是亲自把门关上了。
阿阮忍了半天,终于放声笑,“尚狗子?”
齐尚宣完全不介意,“亲密的人都这样喊本世子,小幕幕便这样叫吧,最好在床上也这样叫,总是嗯嗯啊啊,没甚趣味。”
阿阮当即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
在床上叫?阿阮起了心思想象了一下,“啊…尚狗子…放开我…”这情形有些诡异,他打了个冷颤。
阿阮红着脸道:“世子爷,你快去把衣服穿上。”
齐尚宣道:“本来让你进来就是给本世子拿件衣裳的,可惜你进来的不是时候…”
“你衣服呢?”
齐尚宣摊手,“既然小幕幕说本世子穿白衣不好看,当然全丢了啊。”
“喔,那你自己想办法。”
“别呀,就看在本世子这么听幕幕的话,别让我在外面丢脸了~”
阿阮无奈,翻看柜子给他找了件黑色衣服,“喏,穿着吧,老王妃等了一会了。你里衣呢?”
“因为是白色的,也扔了。”
阿阮扶额,“你穿在里面,别人又看不见…”
“可小幕幕能看见啊,唉…还是每天,每早,每晚…”
阿阮有点冒火,“那你现在要怎样,还出去吗?”
齐尚宣别有深意,“那小幕幕把里衣借我,不借也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老娘?”
阿阮身量小,再宽松的里衣也穿不到齐尚宣的身上,明摆着想让他出去见老王妃,阿阮看了眼双眼晶亮的齐尚宣,本不想去,可是老王妃能把自己送到齐尚宣的床上,想必是把他当做娈/宠玩物之流,做娘的,总不会让自己儿子沉溺情爱…
“好啊,奴陪世子爷一同去。”
每次阿阮自称“奴”,总带着一种可爱的将要使坏的小心思,齐尚宣眉峰轻动,慢条斯理穿上了阿阮拿来的黑衣,牵着人去见了老王妃。
老王妃放下茶,擦了擦嘴,小声跟丫鬟说着什么。
齐尚宣不舒服动动身体,也喝了口茶,“娘,茶水清心养性,多喝有益。”
老王妃高高举起茶杯,“老娘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还要你这个臭小子多嘴!”
齐尚宣淡定整理衣衫,总觉得胸口漏风,“那个茶杯是钧窑烧制的碧玉五彩花蝶杯,只此一套,爹当年好不容易得来的…”
老王妃讪讪放下茶杯,还往里挪了挪,嘴硬道:“不就是个破茶杯…”
“还有,娘,冰镇凉物少吃,还没夏日呢,伤了脾胃爹又要生气了。”
老王妃怒道:“别管老娘的闲事,有本事让你那死鬼老爹从坟包里跳出来!”
齐尚宣压低声音,面无表情,“老爹尸骨未寒,老娘就不听话了,家门不幸…”
老王妃嘴角抽搐,拿出老娘的气势,转了话题,“你过两天去云州?”
“是,去看看,且当游玩一趟。”
云州路远,多为山地,藏些东西也方便。
老王妃饶有兴致,“就不想着做些什么?”
齐尚宣轻笑,“我能做什么…”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云州连先帝都不便插手,你可别在那丢了小命。”
“儿子心中有分寸。”
老王妃看了眼堂下规规矩矩的阿阮,“有分寸个屁,这小…子你要怎么办?”
齐尚宣说道:“他名叫云幕,河南人氏,身家清白,为人善良。”
“喔,所以呢?老娘也是有眼睛的,你对他,可比对文皇后认真多了。”
阿阮侧眼偷瞄齐尚宣,原来真是打这个主意。
齐尚宣站起身,与阿阮粘到一起,“暂时没想好,不过儿子知道他是我的人。”
老王妃有些为难,“你要与他在一起,咱尚家的血脉…我是不在意啦,可你爹,你家祖宗…”
齐尚宣嗤笑一声,“娘,早就不是尚家了,爹那有我,你就别操心了。”话锋一转,又变得温柔:“幕幕,快来见娘!”
阿阮正在疑心老王妃这样的态度,就被齐尚宣推了一把,尴尬上前,“见过王妃。”
在老王妃的印象里,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初见时被他的容貌所惊,急于救儿子便没多理会,再见便是她儿子对人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焦急之下又利用了人,第三次,正式见面,儿子对人家有想法,貌似还挺深的…
老王妃咳了两嗓子,声音和缓,“走上前,本王妃看不见。”
阿阮回头看了看齐尚宣,后者做了个手势,他就往前走了两步,低眉顺眼,“王妃。”
老王妃眯起眼,仔细打量,乍看下很像文皇后,细看处处都不同,就说这眉毛,文晏的眉凌厉,尾上挑,生来不服输,云幕的眉毛细细弯弯,看着就温柔。
老王妃起身,给阿阮行了个礼,“先头是我不对,不管什么理由,这句道歉是必须的,不过再来上一次,我还是要以我儿子的性命为先,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对尚儿产生了误会…”老王妃低头,“对不起。”
阿阮敛眉,也回了一礼,“王妃折煞奴了。”看来第一次那什么也是王妃指使的…
老王妃坐回椅子上,继续坦然看着阿阮,“尚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娘!”
“闭嘴!”老王妃瞪了齐尚宣一眼,“听说你见过文皇后了,尚儿老早之前心悦过人家,你也别有什么误会,谁让你来的晚…”
阿阮:“…”这是…他的错…?
“…不过他现在喜欢你,强取豪夺,威逼利诱这些我管不了,他爱咋办咋办,你有不满找我没用。”
阿阮愣愣点头,“呃…”
老王妃瞥了眼齐尚宣,“你去云州带人吗?”
“带。”
“保护好人,云幕救了你几次了…”老王妃说了管不了,还是多嘴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修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