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云?宋天慧不由竖起了耳朵,她记得宋正材去逸翠阁找的花魁就叫芳云。
说话的是个留了两撮胡子的中年人,眼神有些猥琐,一边说一边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宋天慧没听清,只见旁边的人也跟着低低的笑着,一想就不是什么好话。
“据说那花魁芳云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犯事倒台了,她才流落到了逸翠阁,倒是才貌双全,就是人清高了些。”那人声音又大了些,见旁人听的起劲,他继续讲到:“可谁都没想到,这芳云还是个奇女子,竟然舍了自己的私房钱去救个穷小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啥私房钱,还不是恩客赏的,说到底不就是卖身钱吗?对了,她救了什么穷小子,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讲来听听。”旁边一个性急的人直接嚷嚷了起来,他声音有些大,立即吸引了旁边桌的注意,不过他也不在乎,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着,一副等着听故事的架势。
说话的两撮胡子也不介意被人关注了,该怎么讲还是怎么讲,桌上的其他人也一样,看样子这几人都是常去烟花柳巷的风流客。
崔氏注意到宋天慧在关注那边,觉得女孩子听这些肮脏话不妥,悄悄拉了拉宋天慧的衣袖,低声说:“慧哥儿,多吃点菜。”
宋天慧悄悄朝崔氏摇头,低声说:“好像跟老四有关。”
崔氏露出惊诧之色,其他人也有些惊讶,宋天慧示意他们不要多问,好好吃饭。
“这事得从去年说起,那会科考结束之后,苏家的公子觉得自己准能考中秀才,心情大好,就邀请了一群好友去逸翠阁赏画,他带去自家珍藏的一副什么名家字画,反正说是价值不菲。”两撮胡子说着喝了口酒。
“一群人闹的高兴了,就嚷嚷着让芳云姑娘作陪,帮着一起品鉴名画。结果老鸨说芳云姑娘有客在,那苏公子就出了大价钱让芳云姑娘过去,结果这一下子不但把芳云姑娘给请了出去,还跟出来个穷小子。”
“穷小子还去的起逸翠阁?还找的起芳云姑娘?”有人不太相信,开口问道。
“那小子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有钱人,据说是芳云姑娘的朋友,所以老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一群公子哥就嘲笑了那穷小子两句,结果那小子还是个烈性子,把人家的名画给撕了。”两撮胡子大笑起来,“那芳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替那小子求情,还给苏公子跪下了,苏公子那群人都懂得怜香惜玉,当场就放过了那小子。”
“后来呢?你都说是去年的事情了,最近又有什么事了?”另一人问道。
“后来苏公子把那小子告了,说要要赔一百两银子,谁想到那小子家穷的一百两银子都出不起,不过后来有人借了钱给他,结果过了一年多,他也没能还上钱,人家就又把他给告了。”
听的人都大笑起来,在这些人眼里,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的人,竟然跑去逸翠阁玩,简直就是个大笑话。试想想,这些总去青楼里厮混的人,家里能没点底子吗?所以宋正材这种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宋正仪已经听出来是什么事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红是因为觉得丢人,白是因为想到宋正材做的事而气的。
崔氏叹了口气,就觉得什么胃口都没了,出门怎么就碰到这种事了,真是让人闹心。
旁边又传来两撮胡子的声音:“那小子家里凑不出钱,到昨天都还在大牢里待着呢,你们知道怎么着?那芳云姑娘竟然叫人送了一百两银子去衙门,把人给救了出来!”
“芳云姑娘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了,可惜怎么看中这种穷小子了。”旁人感慨起来。
“可不是吗,那小子文不成武不成的,连秀才都没考上,真不知道芳云姑娘看中他哪点了。”两撮胡子撇嘴说道。
一群人唏嘘起来,有人说芳云是傻,也有人说她犯|贱,当然更多是笑话宋正材,没本事还乱出头,最后还让个女人去救他,救他的钱还是恩客赏的。
宋天慧又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跟家里人结账离开了。
出了饭馆,崔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宋彩云早憋不住了,冷着脸说:“咱爷还腆着脸到处借钱,还逼着咱家跟大姑家出血,要是他知道会有花魁来救四叔,不知道会咋样哪。”
崔氏冷哼一声,“老爷子这心里会是啥滋味呢?”
宋天慧没说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她没想到宋正材竟然从大牢出来了,还上演了一出美女救书生的戏码,大概会被人传颂许久吧。只可惜这个书生提过狗熊了。
不过宋天慧倒是对花魁芳云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她甚至觉得花魁芳云对宋正材是动了真情的,只是宋正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皮相好些,外加一副清高相,看着就让人难受,比儒雅还不如谢明晖和顾扬呢,那芳云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有钱不知道攒着给自己赎身吗?
一家人闷闷的回了家,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宋天慧知道,大概谁都不希望宋正材就这么没事了,一点教训都没受到。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按规矩宋天慧一家人是要回老宅的,但因为之前跟老爷子闹的不好看,一家人就有些犹豫不决了,最后商量之下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哪怕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也好。
依旧是带了些吃食回去,结果进了门之后,立即传来刘氏阴阳怪气的骂声:“大过年的竟看到些下作胚子,让人心情不痛快,以后你们把院子看好了,别让些什么东西都混进来。”
其实刘氏不想让他们进门,完全可以不开门的,可是她并没有阻止大郎给他们开门,无非是不想让外人说她坏话,外加看上宋天慧他们带来的东西。
大郎站在宋正仪旁边,听到刘氏这样骂,神色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宋正仪的脸也憋红了,心里有些气闷,所以干脆也没跟老爷子和刘氏打招呼。
宋天慧没进上房,在院子里跟大郎说话,“大郎哥,怎么没看到二郎哥呢?他还在读书吗?”
大郎脸色微霁,“二郎去我们姥爷家了,那边来个了老举人,说是要考考二郎的学问。”
这十里八村秀才也有一些,可举人却是少见的,王家能认识位老举人,还把人请到了家里做客,多数还是为了二郎考虑的,想有个人指导二郎一二。
宋天慧想到大郎也在读书,就低声说:“你怎么不过去,就是听听也好啊。”
大郎朝屋里扫了一眼,悄悄的说:“还是咱奶非要四叔也跟去,我娘不答应,四叔过去也是让我姥爷他们为难,最后闹腾半天,咱奶就说家里缺人,只让二郎过去了。”
大郎神色有些沮丧,更多则是疲惫,想来是对刘氏总这样无理取闹烦了也累了,可是他是长房长子,再不高兴也不能像宋天慧家那样分出来,只能忍着。
宋天慧朝屋里扫了一眼,就看到宋正材坐在屋里,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只是人瘦了许多,脸颊都陷了进去,看来大牢里确实不舒服,也吃不好,他看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我听说是逸翠阁的花魁帮四叔还债的,咱爷奶他们没说啥?”宋天慧小声问道。
一提到花魁,大郎脸上微微泛红,他是个老实人,青楼、花魁这些他以前想都没想过。
“咱爷气的不轻,本来说不要那女子的银子,后来咱奶不答应,说不舍得四叔在牢里过年,我看爷也心疼四叔,最后就把钱收下了,就是说尽快还给人家。”大郎说道。
宋天慧觉得老爷子就是做做样子,怕欣然接受了会被人说三道四,他要是真坚持不接受,刘氏也好自己去衙门吧?说到底还是疼老儿子。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屋里崔氏惊呼了一声,宋天慧和大郎相互看了一眼,急忙冲进了屋里。
一进屋就看到崔氏身上的棉袄湿了大半,正滴滴嗒嗒的滴着水,大冬天这样一湿可冷的很,搞不好会感染了风寒。
宋天慧直接瞪向刘氏,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地上掉着一只木盆,地上也湿了大片,二妞在炕边站着,神色有些慌张。宋天慧打量着二妞,她觉得二妞虽然有点笨,还有些嘴馋,但她不至于大胆到拿水泼崔氏,何况泼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端水给奶,是奶突然撞了过来。”二妞有些害怕,毕竟她手里的那盆水泼的是家里的长辈。
宋彩云也跟了进来,就到处找布给崔氏擦身上,崔氏摇头说:“不要紧,泼的不多。”
刘氏瞪了二妞一眼,说:“叫你打盆水都打不好,你还能干啥?年纪也不小了,啥都不会,就知道吃,看看以后谁家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