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自己的寓所。妻子朱梅听到翠萍一声喊“姑爷回来了。”
,忙在翠萍的搀扶下迎了出来。她挺着肚子过来,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好叫人牵挂呀!哦,没淋着雨罢?“没淋着。哦,有国事商议,去于谦大人府上了。”
翠萍插嘴说:“姑爷你不知,刚才打雷时小姐急得不行呢?可担心你了。”
葵心忙迎上前,心疼地嗔怪:“说过你多少次了。你不要操那么多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让我担心。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出来接我,你就怎么不听劝呢!”
“我是你娘子,应当迎侯夫君回家呀!”
“你呀,你呀,说你什么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要答应我,走路千万要小心。嗯,孩子一天天大了,少些走走,好不好?”
“好吧!”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扶她坐下。妻子却要站起身,要翠萍递给她毛巾,要拍打着他衣服上的尘土。丈夫忙按住她,不让她起身,说:“你生完孩子再做这事吧!”
成亲以来,梅儿的脸色红润多了,脸上的色斑几乎全褪去了。为了妻子的充实,他并不拦着妻子做她心甘情愿的事。每次出门,她都要为他整理衣冠,也不管丈夫是否衣衫不整。每次出门都要叮嘱一句:“早点回来!”
每次进门,都要迎出来,掸一掸他的衣衫。她给他搓脚捶背敲腰,当然,少不了翠萍的帮忙。每当看到她绽开了笑脸,他就欣慰地笑了。只要不伤她的身子,他就让她忙,让她当他的贤妻。自从怀孕后,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妻子做事了。反过来,他多照顾她,得闲多陪陪她。为她端茶,洗头搓脚按摩眼睛按摩脸庞。他是她的眼晴,他是她的灵魂。为了免她寂寞。成亲以后,他说些笑话逗她乐,做一些诗词邀她和。他要她弹琴给他听,他给她的画(盲人也可画呀)题几个字。晚饭过后,他总要给她画眉,有时还打趣。有一次他俏皮地用诗句问她:“画眉深浅入时无?”
此时被周旋知晓,给他取了个外号"张敞第二”。他不怒反喜。此刻,他让她坐好,自己也坐定,接过翠萍递的一杯茶,喝了。她还是像每天一样,照例问:“饿不饿?”
“不饿。”
今日,朱梅却听到他吁了口气,“怎么了,你?”
失明的人听觉很是敏锐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实话:“兵部于谦大人打算推荐我去山东,那里发大水闹洪灾呢。”
“哦……为国家做事,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
不过,她迟疑了,问:“要多久?”
他沉默了一阵,说:“恐怕不会很短。”
“哦,我是担心我们这孩子,快生了。我是担心呢!你想,京城里,我们无亲无戚的。你呢,朋友又不多。”
梅儿 接着说,“爹呢,还在温州,又不能离职来。你这一走,不是三天五天就赶回来的。产期临近,我实在有点担心!”
妻子忧虑地说。“这差使能否换人呢?对于大人说说。”
妻子试探地说。“这……”章纶有点犯难了,“是啊……可是……可是现在朝廷正缺人呢,重臣大将多去出征了,留守官员也个个负有重任。这回于大人推荐我去,这是对我的信任……可不能辜负他呀!”
妻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我不拖你后腿。你走吧。"“对不起。”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安。”
“没事,梅儿,勇敢点。这么多的苦都吃过来了,这点算不得什么呀!”
“嗯。”
……“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去找王梦竹,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王梦竹,就是那个温州同乡?”
“是的,他在京城经商。我有他寓所地址。”
“知道了。”
他爱梅儿,也爱肚子里的孩子。 但国事大于家事。在国与家面前,他只能先国后家了。第八节 赈灾从京师赶来,章纶脚步匆匆,只恨不能像鸟儿一样飞到灾区。救灾如救人,快马加鞭!章纶他们终于来到灾区。 只见 断墙颓垣。那情景实是凄惨。他一路行来, 见不到几家炊烟,几家欢乐。而道路上随处可见的逃灾人群的绝望无助的表情,令人心酸。行了半日,饿了乏了,下马来歇歇脚。他忽然听到路旁一间半塌的路旁茅屋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唉,唉!”
章纶推开虚掩的门,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形容枯槁,脸色蜡黄。那人见有人来,几近绝望的眼睛有了些许活力,嘴动了动。"老人家,你想说什么?"章安问。老人没有回答。“他饿啦!”
章纶说,“章安,去,把包袱中的麦饼拿出来。”
老人一听,来了精神。"给我孙女。"“爷爷,我要。”
一位同样虚弱的声音传入章纶耳朵。说话者是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蓬头垢面,一直蜷缩在墙角,所以大家没注意。小姑娘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章纶手里的麦饼,眼晴里闪着亮光。她不停地咽着口水。章安拿出饼,递给小姑娘。小姑娘一把接过章安手中的饼,马上塞嘴里,咬几下,也顾不得嚼碎,就开始吞。"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水,快拿水来!章安!”
章纶接过章安递来的行军壶,边说边揭开盖子,凑近小姑娘的嘴唇。看着小姑娘满足的表情,主仆两人笑了。老人欣慰地笑了笑。他嘴角流出口水一一他馋啊!"“章安,再拿块麦饼来。"章安将饼递给老人。一只大饼很快落入老人肚中。老人吃光手中的大饼,之后将嘴边或下巴上的麦饼粒儿用整个儿食指抹进嘴里。有几粒落在衣服上,她按住拈进嘴里。之后,她把手指吮净,又捡起掉在地上的碎麦屑放进嘴里。看着老人吃相,主仆两人饥肠辘辘。章纶想了想,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看到的是黄黄的糠饼。这东西好看,闻着香,却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