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工地火灾烧死了人,恰好是在白指挥长被调走后发生的,职工中有人悄悄议论,说“只有白指挥长才能压住邪,大元今后怕是要多灾多难了。”
宋光明被政审后感觉着组织的能力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剑,时刻感觉着后背上有人在盯着自己,阴森恐怖,好在有王总及其他“工”们的庇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次政审也提醒了宋光明。他意识到一个单位和一个国家一样太需要统帅了,没有一个核心就没有战斗力,甚至出岔子,走弯路。为人民服务是领袖说的,也是号召全国人民学习的,为什么评价标准掌握在少数的政审干部手里,并且还到处耀武扬威,一会儿说真理掌握在多数人手里,一会儿又说真理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到底这个标准是多数人说了算,还是少数人说了算?宋光明也被现实弄糊涂了。宋光明从大学时起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遇到想不通问题时就到操场跑步,锻炼身体的时候就是清脑静心的时候。尤其是遇到了不该想的。最该关心和努力做好的事儿就是在王总身边,除了业务外很少想及其他,心灵像深山里的娟娟溪流清澈纯净。王总就是大山,靠着他,宋光明感觉到了一丝安全。宋光明善于观察和总结王总的生活习惯,学会了给王总熬粥和炖汤,自己动手做,每次的量不大但很应时,几顿下来就得到了王总的称赞。由于工作关系王总加班加点的机会多,不论多累多晚回到房间,宋光明总能提供相应的贴心暖胃服务,让王总很感慨。什么鸡汤、鸽子汤、鳝鱼汤、红枣薏米粥、枸杞八宝粥等不断调换味道。真的还是被薛医生言中了,两个月下来,粥和汤起到了冬补的效果,王总的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矍铄,王总周围的这工那工们都刮目相看宋光明,有了成就感的宋光明心里美滋滋的,比获得什么奖都兴奋千倍。到了年底,王总劝宋光明回家探望父母。宋光明心里放不下王总,在老家呆了两天又返回来了。还对王总说“我爹说不让我回家,也不让我寄钱,等几年她们跟我住。”
“你爹是在保护你呀!”
宋光明吃惊地望着王总,“你咋知道的?”
“你爹怕你成了哥嫂们的‘工具’,是不是?”
“不瞒您说,我爹就是这个意思。他让我把您当成他就不想家了,她们身体棒没事儿,等我结婚了她们跟我住。我爹专门买了燕麦粒让熬粥喝,咱这边没有,我这次带了二十斤回来。”
“替我谢谢你爹妈。”
“到火车站安检时差点被扣,人家只准带二十斤,我的刚好,再多一点怕是就麻烦了。”
“哈哈哈”王总也被逗笑了。“真是个实诚的崽伢子,你的心意我领了!”
宋光明对王总说:“我过河到对面的镇上买点东西,晚上咱们庆贺一下,行不行?”
“你去吧,我下午有个方案评审会,晚上回来品尝你的手艺。”
宋光明高兴地买回一只鸭子,一些配料和蔬菜肉类,准备请王总过个开心的小年。其实王总忙于工作,怕是早已忘记了今晚就是农历小年。宋光明早早地把小菜都准备好了,把鸭子剁成块,配料也准备齐当,下午三点钟就开始炒鸭子。今天,宋光明准备的是啤酒鸭,也是刚刚才听说的,焖到锅里等着王总的回来。不多,屋里也只有五只碗,九双筷子,上次烧蜂窝煤时弄断了两根,盘子也是五只,最值得夸耀的是王总的办公桌可以当饭桌,坐上几个人那还是十分的地道上档次。唯一遗憾的是凳子不够,心想要是出去借,不邀请吃饭肯定不行。宋光明思来想去,只借了两只,加上现有的两只和两边的床边,应该差不多了,实在不够时再说。凳子是从生活区里一家理发店里借的,那里有七八只,并且理发的阿姨特别善良,又特别喜欢宋光明。宋光明一张嘴店主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宋光明顿时浑身上下热流奔涌,激动不已。宋光明现在除了政工干部令他反感外,好像大元的每一个人都是善良无私的,她们都在默默地用一份真善美温暖着他人,用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最难能可贵的是每一份付出并没有谁刻意取悦对方或附加什么目的。这个现象使宋光明喜欢上了大元,尽管这里目前的条件还很差,但是学校、医院、劳动服务公司、办公楼、职工俱乐部等都在一步步完善之中,随着一栋栋砖房的拔地而起,那些工棚及简易宿舍逐渐地退出历史舞台,成了宋光明记忆里一道抹不去的彩虹。宋光明把焖好的鸭子倒在瓷碗盖好放在木架上,换了新煤球,然后离开屋,等王总的归来。他慢慢走向原来的工棚所在位置,看到那里已经被石灰画上了线,一块一块的仿佛是要修建办公楼。这个位置,他曾无数次地提心吊胆暗查油毛毡内的火源,也曾无数次地关心过挤住其中的职工,虽然有的至今还不认识,可是都生活在一个工棚里,同睡一样的床,同吃一样的大锅饭。看着裸露出来的空地,想着即将建成的楼房和规划中的美丽大元,他的心情格外复杂,也格外激动,毕竟“百日大战”即将来临,当初说好的白指挥长要亲自宣布启动仪式的,也不知当下的白指挥长究竟去了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那指挥万人军团的凛然威风,是否还能听见他那掷地留印的声音。还有那位慈祥的薛阿姨,自己竟然不知道她就是白指挥长的妻子。今晚是小年,过了小年明天就是元月21日了,过了21日后,每天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宋光明有一沓没一沓地边走边想,但他确是在有限的范围内转悠,保证抬头能看见回家的王总,低头能扫描到身边经过的每一个身影,直到天空拉下幕帘,颜色逐渐黑重。宋光明悻悻地往回走,猛然看见天上的星星在注视自己,他太高兴了,高兴之余也忘了自己肚子里叽里咕噜的歌声,心里还在想着,今天这颗星要是白指挥长那该多好呀,或者干脆就是薛阿姨。此刻,一种震憾心灵的兴奋包围着他,心中有一种清纯又无法给予的特殊感受急切地冲撞而来,且精致而粗犷,灵动而典雅,在那一顷刻间,一种升腾的情韵和亢奋从内心深处油然膨胀起来。宋光明站在王总宿舍外的栏杆前仰望着星空,偶尔又低头瞧一眼火炉里的蜂窝煤。仿佛用眼睛丈量着它们之间的距离,它们很近,近得仿佛抬头眨眼的功夫。火炉里的火苗蓝盈盈的,像极了宋光明此刻亢奋的心情。宋光明进屋提了水壶跺在火上,他知道这壶水烧开过,再烧一下也无所谓,反正这会儿闲着没事儿。晚上八点过了,宋光明已经吃了三块鸭肉暂时堵住肚子的牢骚,免得它老是喋喋不休。突然宋光明看见有几个人影走来,还有说话的声音飘进耳膜,宋光明伸长了耳朵在听,瞪大了眼睛在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