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钟。 逃难的人群总算涌进了城市。 这座繁华的城市内,灯火通明。 一些穿着平民衣服的男子,在街道上自行的站岗,维持着城内的次序。 街道两边,店铺内大门都敞开着。 供那些先前赶到的难民们,在堂内休憩,躲避外面的寒风。 一些挤不进店铺的人,裹紧着衣服,挤在屋檐底下,抱在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进城后,逃难的人群分散了。 达特赶着马车,沿着街道往前走。 切西蒙,乔伊恩等和那些萨克斯族的精锐骑、步兵们紧紧跟随。 在城市最中央的闹市。 马车停下。 阿芙莲抱着婴儿,达特和帕蒂莉扶着那名生病的年轻妇女。 一起走下马车。 一行人走进街道边,一间门口招牌上,三角支叉合起来是片红色雪花的大客栈。 这间客栈,门口台阶上坐着人。 里面的大厅,过道和楼梯,厨房和仓库等处,全部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有被寒风吹得感冒,生病了的人正在咳嗽。 那些难民们看着阿芙莲抱着婴儿,帕蒂莉和达特扶着生病的妇女过来。 同情地看着他们,连忙往边上挪了点地方。 在大厅的中央,腾出了一小块地面,留给他们。 “你们可总算是赶来了!”
客栈老板看到阿芙莲出现在门口,赶紧在人群里,跳跃着跨过那些难民们躺在地面的身体,焦急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今晚赶不到了;前头有人告诉了我,你们这一行人的具体人数,我们客栈特意地给你们,留了十几间房。其他的客房,全都住满了。”
“我们要不了那么多的房。”
帕蒂莉平静地说道。 “嗯。”
阿芙莲立即懂了帕蒂莉的意思,“我们不用住得那么宽敞,给四间客房就好了。其它那些预留的房,给那些抱着孩子的妇女们,和生病了需要睡在地板上的难民们;挪出来的位置,给那些坐在台阶上,睡在门口马厩里的人,也让他们到客栈里头来挤挤,别在外面吹风了。”
“就按您的意思办!”
客栈老板点着头。 赶紧吩咐店内的伙伴们,把预留的,多出来空房,给那些躺在冰冷地面,有需要的人们。 一名伙伴,带着帕蒂莉一行二十多人,往二楼的客房里走。 “你说得果然没错。在那最黑暗,不见天日的监狱里,却能开出最绚丽的人性‘璀璨之花’。”
切西蒙上楼梯时,低声地对阿芙莲说道,“与那些整座辛帕森大陆最臭名昭彰的杀人犯、劫匪、小偷,骗子们一起长大,被人们指称为带着‘原罪’出生,狱卒们不停地把脏水泼向她的人,却是这么善良的一个孩子!”
“因为塞维米娅和你,把她教导得好呀。”
阿芙莲笑道。 “还有住在帕蒂莉监狱隔壁的你!”
切西蒙慎重,又诚恳地说,“你们这些人的潜移默化,教出来了这个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我们得感谢撒克鲁六世。这个残暴的君王,虽然是把一些真正的辛帕森大陆大恶人,关进了巴特拉监狱。”
阿芙莲优雅地笑道,“但是同时,也把一些非常正直、高尚,他最讨厌的那些人,也都送进了监狱,放在了帕蒂莉的身边;这世界上最大的善与恶,美与丑的强烈冲撞,极恶与极善,才能造就今日的帕蒂莉。”
帕蒂莉和达特把那名患病的妇女扶到床上躺下。 客栈的伙计,飞快地去请医生。 达特返回切西蒙那里,和那二十多名精锐骑、兵步一起。 二十几名男子,挤在三间客房里过夜。 “希望今晚的耽搁,不要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阿芙莲把婴儿放到温暖的被窝里。 “值得。”
帕蒂莉平静地说,“那些在马道两侧被流寇们杀死,又被野狗们拖去啃食的几十具尸体,还有那些被抢走下落不明,后果堪忧的妇女们。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这悲惨的命运,只是他们自己的悲剧;但是在他们死后,却是全体人类的悲剧。”
“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
阿芙莲说道,“希望这场由撒克鲁帝国发动的战乱,早日有人来把它结束。”
“在这些难民中有一部分人,是去其它没有交战的王国,投奔亲友的;有一些人,他们没有亲友,想逃去卡布尔自由贸易城。”
帕蒂莉认真地询问,“但他们身上都没有什么钱,无法坐船,渡过茫茫的萨德海面抵达。你能不能帮助他们一下?”
“我会给客栈留一条讯息,让客栈老板交给我的同伴们。”
阿芙莲答应道,“他们知道怎么安排的。”
“谢谢你,阿芙莲。”
帕蒂莉坦诚地说,“也谢谢卡布尔自由贸易城。”
客栈的伙计把医生带回来了。 医生给患病的妇女看完病,伙计又去药店买药。 阿芙莲去厨房给她煎好了药,喂她服下。 一直忙到黎明时分。 帕蒂莉和阿芙莲才吹灭了房间里的油灯。 安心地入睡。 晨曦照亮卡布尔斗兽场。 梅里昂从梦中醒来。 此前,他在做原查理斯王国的王子时,一直都住在舒适的王宫里。 直到王城被攻破时,偷偷地被运出了原查理斯国境,用船送达了卡布尔,卖到了斗兽场。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难民逃跑时的惨状。 从梦中醒来时,他仍然浑身是汗。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被卡布尔那炎热的天气,给热得浑身是汗。 而是被睡梦中,帕蒂莉一行人,所见所闻,路上的情景。 让他在震惊和怒愤中,全身冒汗。 “这种乱世,的确是需要有人早点来把它结束。”
梅里昂站起身,走到门后面,拿起“黑虎德森”平时使用的那支炭笔,在门后面,那一排代表着战争时间的那一排黑线下,画上了一条横线,“帕蒂莉说得没错,这场悲剧,不仅是死去的几十位迈克恩族人的,也是全人类的。”
这次,梅里昂在梦中,又看见了阿芙莲手腕上,那条在风里翻飞的腕带。 娜塔莎每年返回卡布尔,在全城贵族聚会上,穿着的那条裙子。 跟阿芙莲从树洞中,带回来的这条布带是一样的花色。 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