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俩开始喝得有点干，话说不到两句，只管灌酒。特别是简漾，看简志红这状态，生怕说错了话，惹她再难过。等桌上四瓶高档红酒都差不多见底儿了，俩人醉意都上来了，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简志红醉了之后变得絮絮叨叨的，还动不动就哭。简漾的酒品倒是比她姑姑强点儿，不哭不闹的，还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反正简志红说什么都是对的，她都支持。“我跟他程国辉结婚的时候，他程国辉算个什么东西啊，也就是多念了几年书，有个大学文凭。”
简志红愤愤然地说。“就是！我姑年轻那会儿多漂亮啊，人还特能干，有几个能配上我姑的。”
“就他程国辉，家里一穷二白比咱家强不了多少，说老实话，当时追我的那些男的，各方面条件比他强的好几个呢，可我就是看中了他老实忠厚，为人踏实，才跟了他。”
“你可不就看中他这么个人嘛！”
“就他那么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玩意儿，想要走仕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么多年还不是我为他上下打点，忙前忙后，他才能有今天。”
“我觉得也是，别说我姑父了，就连我爸，我哥，还有我，咱们家有什么事儿不都是你出头，你就是咱俩的顶梁柱儿。”
简志红摇摇头，“那不一样，你爸是我亲弟弟，一母同胞，你爷爷死得早，你奶奶没本事，我不帮衬着点儿他可怎么呀，你爸就算是只喂不熟的狼，我帮他也应当应分，当谁让我是姐姐呢。你和嘉杭就更不用说了，你们俩是我的孩子啊，我一个当妈的，当姑姑的，拖着自己孩子往高处奔，更不叫帮，这叫爱。”
简漾觉得简志红这话热热乎乎地，让她感动得想要流泪，“要不是姑姑，我怎么办啊！”
简志红又一拨棱头，“傻孩子，当姑的疼你这不是应该的吗！”
简志红咣咣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简志红对得起自己的亲人，也对得起他程国辉，我总觉得，夫妻就是一个人，不分你我，帮他就是帮我自己了。他那个人向来怂，拉不下脸来，但凡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事儿，都是我冲在前面替他顶着，恶人我来当。谁让他软蛋呢，谁让我脾气硬呢。他是落了一个老好人的名声，可我呢，谁不说他们的程部长家里有个母老虎，程部长在家只有受气的份儿。”
简志红问她，“小漾，你跟这儿住过，你说，我对他不好吗？不疼他吗？”
“我姑虽说不够温柔，但对他好着呢。”
“就说是！我简志红满对得起他！”
简志红抹了一把泪，“刚开始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跟不上，过年了我宁可不给自己和嘉杭不买衣裳，也要给他定身像样的西装，就是想让他一个男人在外面体体面面的。”
“他后来官当得大了，在外面经常有应酬，我怕他经常喝酒把胃造坏了，甭管多晚，我都等他回来给他弄点醒酒汤，煮个热乎饭。”
“小漾你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提拔了一茬又一茬的中层，都个顶个儿的好，我这双眼算好使的吧？可怎么偏偏在这个老东西身上，我看走了眼了呢。”
说到伤心处，简志红又趴到桌子上呜呜哭了一气儿。简漾没简志红喝得多，但是她酒量不行，看着简志红哭的这么伤心也跟着难过。可这会儿脑子有点儿跟不上，舌头也有点儿打结。“姑，我觉得，你也别太自负了。再说了，你就不该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啊。”
简志红抬起头，发着狠地说，“就是这话，明明是他程国辉不要脸，凭什么说我丢人现眼啊……”简志红想到程嘉杭那些话，又开始哭了，“嘉杭这个死孩子，他不让离婚，他怕我给他丢人。”
简漾打了个酒隔儿，摇头晃脑地说，“这都、都什么年代，离婚不丢人，我又不是没离过。”
简志红只当简漾喝多了说胡话，“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离过？”
“嘿嘿，我不光离了婚，我还生了个孩子呢！你们都不知道吧！”
简漾得意地说。她往前探了探身子，跟她说悄悄话儿似的，“姑，我觉得离婚真挺好的，不离婚，于十安怎么知道我那么好，不离婚，我怎么知道他这么稀罕我呢……”简志红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对！离！必须得离！谁特么不离谁是王八蛋！”
然后，她又往椅子上一靠，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儿就泄了，哭哭啼啼地说，“不离不行啊，程国辉个老王八蛋他欺人太甚你知道吗！我孙女小橙子都六岁了，他竟然在外面弄出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不离我特么咽不下这口气我跟你说！”
“他程国辉还真是好本事，有本事，就让他带着那狐狸精和他的小儿子一起过吧！这个家他甭想再回来了我跟你说！”
简漾举起酒杯伸过来又跟简志红碰了一下，“对，离！明天咱就去找他，谁不离谁是王八蛋！”
这时候她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简漾上上下下翻了好几个口袋，才从裤子屁兜儿里把手机找到。有点不太管事的手，在屏幕上划拉了两遍，才划开了接听键。简漾出门的时候死活不让于十安跟着，于十安就不太放心。可简志红出了这么大事儿，他又不能不让她过来。所以接过简漾在简志红家门口发的那条“我到了”微信之后，他一晚上都忍着不给她打电话，想得是让她们娘俩好好聊聊，好好安慰安慰简志红。这会儿已经凌晨12点半了，他估么着，简漾和简志红也聊得差不多了，就想着是不是把她接回来。为了保险起见，于十安还先给简漾发了个微信。“你那边怎么样了？”
没回。“要不要我过去接你啊？”
还是没回。于十安琢磨着，她们肯定有很多话说，这个点儿应该睡不了。不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他就直接把电话拨过去了。可打通了竟然没人接，于十安就有点坐不住了。又打了一遍。结果打通了差不多五秒，电话才被接听。“小漾你那边儿怎么样啊？”
于十安上来着急巴拉地问。简漾这边也没看谁打来的，接听了脑子都没太转过来，她歪着脑袋打了个酒隔儿，觉得胸口的那口气儿顺了点儿。才像电话里的人喊，“你谁啊！就说……你、你是哪个王八蛋吧？”
于十安……目瞪狗呆。难道是这电话打出去的方式不太对？他把手机拿起来又看了看，是这个号码啊。他刚想问怎么回事儿，旁边又有个声音说。“没错，男人都是王八蛋！”
某王八蛋皱了下眉，抻了差不多有十秒钟才反正上来，“简漾你是不是喝酒了？”
简漾嘿嘿一笑，“好家伙，你狗鼻子啊，隔着电话就闻到酒味儿了？”
于十安……你行。你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