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十安的朋友程振涛是驻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去年春节的事情,他的太太房倩倩带着两个孩子办得旅游签证去那边探亲,这是特殊形势原因滞留在美国一直没能回国。听说于十安的母亲也是因为“探亲”滞留了,夫妻两个都特别热心,专程从纽约到芝加哥去接薛广兰。薛广兰见到程振涛和房倩倩两口子还他们的俩孩子,简直就跟被坏人挟持了的人质见了亲人似的。让周莱觉得挺没脸的。薛广兰却一点儿都不自知,光顾着高兴了。亏得周莱是个经验老到的控场大师,各方各面都表现的很得体大方,才没让程振涛夫妇觉出异样来。房倩倩带着两个孩子和薛广兰是从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直飞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所以,程振涛就和周莱各开一辆车送他们去机场。程振涛一家四口一辆车,薛广兰自然就要跟周莱的车了。看着薛广兰这归心似箭的模样,周莱就有些郁闷了。十年前为了这张绿卡,为了出国深造,她不惜舍弃了于十安,嫁给了史密斯那个比自己大十九岁的男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因为这张绿卡回不了祖国了。这段时间她也确实动用了很多关系,能想到的资源全都求遍了,都没有找到门路。给她的回复全都是,等。要不就是,他们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政策会放宽。周莱侧了下头,看了一眼副驾上坐着的,一直合不拢嘴的薛广兰。“阿姨,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放心吧!回家可比在你这儿方便多了,全都是住了好几年的老邻居了,都熟,也什么事儿随便吆喝一声大家都能来帮忙,可不像在你这儿,那么一大片儿地方就你一独栋别墅,就算是逮住一个住得近一点儿的想套套近乎吧,还不会说外国话,连比划带猜都不定给明白我什么意思。”
周莱心说,心说当初可不是我强迫你来的。听着周莱沉默了,薛广兰在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呵呵,小莱,阿姨不是说你这不好,你看你那大房子,那环境,啧,住起来可比我们拥挤的大上海舒服多了,可阿姨毕竟老了,总有点儿水土不服。”
周莱笑笑,“当然,别说您了,刚出我刚来美国的时候,也是各种不习惯呢。”
“是吧,主要是在家呆惯了,初来乍到地,都不习惯。而且年纪越大越不容易适应。”
薛广兰一下子想到程振涛那俩孩子,哥哥七岁,妹妹三岁,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要多稀罕有有稀罕,“等你和十安也有了孩子,有空就多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也挺好的,反正你在这儿有房子,假期啊都可以带他们来,对吧?咱们全家都来。”
薛广兰越想越美,“孩子这个事儿啊,不能再耽误了,我先回去劝劝十安,你呢,就多在这边儿问问那些带孕机构,总得找个靠谱的,还有啊,这玩意儿估计也得做检查吧,比方说卵子质量怎么样啊,精籽质量合不合格啊,该做的检查你就先做,说不得哪天我就把十安给拉来了,就不多耽误时间了。”
周莱……老太太这是认真了。薛广兰见周莱不吭声,还有点儿急了,“我说真的呢,你别不往心里去。”
周莱只得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嗯。”
薛广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这时候也该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保证。这形势闹得,都不知道哪天能再见上面,她是不指望于十安能主动回头跟人家献殷勤的,那么她一个人在这边儿,人人见不着面儿,回又回不去,夜长梦多,万一哪天又被哪个小老外惦记上了呢。被花哄走了呢。不是白瞎了这么合适一姑娘。也白瞎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了。“你放心,我回去指定能把十安给你看住了。要是哪个小妖精想要撬墙角,我就让她好看。”
周莱这才觉得没白对这小老太太好。“阿姨你真好。”
“等你们有了孩子,就算十安不愿意,你都得改口管我叫妈了。”
薛广兰适时又给周莱来了一针强心剂。周莱……机票是于十安提供了薛广兰的证件号,程振涛那边帮忙一起买的。到了机场,周莱不声不响地找到了航空公司服务创空,给他们集体办理了升舱。未来儿媳妇儿这么懂事儿,出手又阔绰,薛广兰就觉得在程振涛和房倩倩面前特别有面子。候机的时候,又很豪气地给于十安打了电话。“十安啊,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差不多就登机了,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于十安……“你们回来得按规定先进行7天的集中隔离,完了才能回家。”
回家就回家呗,有什么还准备的,什么时候小老太太谱儿这么大了。薛广兰……“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我直接回家?都到家门口了,住什么酒店啊。”
“不能,这是规定,本身就是对你对社会负责。”
薛广兰……这个呆子,是要气死她啊!还能不能给老娘留点儿面子了!“我知道,我在这边儿就在小莱的别墅里呆着了,都不出门,双检什么的,肯定都达标,要不我去你们医院都行,别让我一个人在酒店呆着吧?”
“不可以,你这是从重灾区回国,都是要上报防控中心和街道办事处的,别说你是我妈,就是我祖宗,我也没办法。”
“回来之后,你就老老实实严格按照国家规定的程序走,别想搞特殊。”
于十安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简漾,他这么卖乖,可不是存心惹老太太生气的,而是哄媳妇儿开心的。他知道简漾哪怕什么都不说,心里也为这事儿郁闷着呢。简漾呵呵了,懒得理他。薛广兰这会儿都后悔打这个电话了,她也不确定程振涛他们听到没有,低低地威胁了他一声,“死小子,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于十安耸耸肩,就把电话给挂了。薛广兰肺都快被气炸了,就不好发作,把手机揣回包里,就向房倩倩说,“到了上海,就等于到了自己家里,十安都说了,他都我们安排好了。”
周莱……程振涛……房倩倩……你这老人机话筒声音开那么大,大家离这么近,你当我们是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