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正就是这个女人疯言疯语,无理取闹。胡沅昊除了生气,就是厌弃。再说今天的事儿,胡沅昊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今日他与他的父亲可谓巅峰对决,他原本就伤心和烦躁得不行了,他的这份心情和处境即便他不说,正常人都明了吧。他没指望这个女人能给他一点儿关心和慰藉,至少她不应该像这样没事找事吧。还“演不下去就别演了”!她以为他在乎?老头子都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会在乎他是离婚还是丧偶,哪怕他现在死了,老头子都可能不会落一滴泪吧。这个世界真特么操蛋,仿佛人人都要跟他撇清关系!胡沅昊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愤懑地冲她嚷道,“郑雪莹!你不要无理取闹!”
郑雪莹这会儿被他吼得有点儿懵。她终于鼓起勇气跟他摊牌,从今往后不再做他的累赘,他不是应该大松一口气吗。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还怎么好意思向她发脾气。不过,郑雪莹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自命不凡,自以为是,无私冷漠,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他可以嫌弃死她,但是她却永远没有资格踢开他。顿时又觉得滑稽和悲哀。他到底还能拥有谁?就这样一个把自己满满的亲情和爱情都给作没了的蠢蛋,除了会冲她嚷嚷还会干什么!如果说胡沅昊是个蠢蛋,那么她自己呢?懦夫。软弱且愚蠢。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比他强多少。这些年,在他们的婚姻续存期中间,她活得有多憋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自以为是为了孩子,为了双方的父母,一直在隐忍,在委曲求全。其实不然,是她没有勇气对现有的这糟烂的生活诀别。她曾不断麻痹自己,跟胡沅昊在一起,爱情不在了,至少面包还管饱啊,就当他是个长期饭票,可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也不至于那么麻木,对一个无时无刻不无视她、甚至轻贱她的人视而不见。而在这无声无息的隐忍的过程里,她其实对这个男人积怨已深。他们已经没有爱了。更可怕的是,她在恨他。这恨还会跟滚雪球似的急剧膨胀,迟早有一天会蚕食侵吞她的理智。这一分钟郑雪莹甚至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杀妻案、杀夫案,有时候人在极度委屈的时候,对方还有步步紧逼,直到把你逼到窄仄阴暗的墙角,让你无法呼吸,你自然而然地就想冲破藩篱,哪怕是一条玉石俱焚的不归路。所以她必须自我救赎和自我解脱,才能让自己静下来,松弛下来。“胡沅昊,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就这样放过彼此吧。”
郑雪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倔强的坚持。胡沅昊这会儿听出来了,郑雪莹是认真的,竟兀自地笑了,“好,好得很郑雪莹,你倒是长本事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郑雪莹有些错愕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慢慢地顺着落地窗下蹲,悲自心中来,让她周身包裹上一层厚重的寒霜一般,让她彻骨的冷。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隐隐地抽泣,整个身体都跟着呼吸颤动不已。简漾真不是有意偷听,但是从她家儿童房伸展出去的阳光房原本就打算给小9做游戏室,它的右边窗户紧挨着她和于十安的主卧窗户,两边的窗都开着,所以一点儿都不隔音,便尽数听到了。无意中撞破郑雪莹和胡沅昊濒危的婚姻关系,她有些震惊和惋惜。而且她受不了一个女人这么无助和悲恸,本能地想要给予她些许温暖和关怀。但是,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她怕自以为善意的关心,会让对方不适和窘迫。所以她有点为难。就在简漾迟疑未决的时候,郑雪莹一抬眸,正好对上了简漾的目光。简漾这下就更尴尬了,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郑雪莹也没有想到会让简漾撞上,但是既然想通了,很明确自己的前路了,也就并未感觉到难堪和不适。她拂掉眼泪,连忙收拾好自己的妆容和心情,向简漾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没关系。她知道人家只是无意间撞到,并无恶意。简漾见郑雪莹这样落落大方,便更加欣赏这个娴静温柔的女人了。仿佛是无言的默契。她们都出了房间,但是没有下楼,就双双靠在了二楼旋梯的围栏上。郑雪莹不开口,简漾便安静地陪着她。“谢谢。”
良久,郑雪莹突然开口。简漾勾唇向她淡然一笑,“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但还是很抱歉我听到了不该听的了。”
“不会,是我自己愿意把生活的毒疮暴露在太阳底下了,所以,即便你今天没听到,很快也会人尽皆知了吧。”
想到家里一直以为她很幸福的父母和妹妹,她自然有点发愁,拧着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也离过婚。”
作为曾经“离过”的过来人,简漾就特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和顾虑。想当初她怀着于十安的孩子,瞒天过海的跑去北京,投奔许彤彤和秦凯去了,直到生下小9都没敢让家里知道。但是她能有今时今日的幸福,简直也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