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胡沅昊跟郑雪莹刚谈恋爱那会儿，都没有像于十安跟简漾似的这么腻歪过。或许胡沅昊自己不觉，其实他骨子里多少有一点儿大男子主义，也没有什么浪漫细胞。再说的直白一点儿，他只是看不上郑雪莹这样一个家庭主妇吗？其实不止，在郑雪莹被迫沦为家庭主妇之前，在在他们结婚的时候，甚至是最初相识相恋的时候，他骨子里就有一些老上海人的优越感，觉得像郑雪莹这样的东北姑娘能跟着她落脚在大上海，能跟着他出国定居，那都是高攀了。而她这样什么都要依附于他的女人，给他洗衣做饭带孩子，伺候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这本就是她一个妻子的职责。不说她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吧，她总应该知足的吧。所以这么些年，他虽然不赌不嫖不出轨，看似是个专情努力的社会精英，其实骨子里的自持清高从来没有塌下身子来去与自己的爱人去经营生活和爱情，也没有真正要携手自己的另一半去体味人间烟火气。他就像游离在生活之外，全靠郑雪莹凭一己之力撑起的这个寄养。是本性所致，还是受原生家庭影响，他不知道。总之只有失去了，觉醒了，才知道自己多么可悲和可怜。傍晚，于十安早早地就把一家人都带到悦轩去了。悦轩是一家藏在上海弄堂里的一家私房菜馆，以正宗传统的本帮菜在有钱人圈子里小范围推崇，环境古朴优雅，远离闹市，简漾被谢希尔带来吃过一次，觉得好吃，才有推荐给了于十安薛光兰和胡闵晟来吃过一次。这次算是家宴，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去那些著名的星级餐厅，跟简漾商量后就下来了。一开始胡闵晟是主张在家里吃，给胡沅昊接风的。听说是胡沅昊的意思要宴请他们，他也就不多说话了。只要是在悦轩，他也还是挺满意的，至少选在这地方就很像家宴。但是左等右等胡沅昊都不来，胡闵晟的心又悬了，真怕这混小子再出什么幺蛾子。简漾一边为小9吃餐馆里的特别小甜点，一边笑道，“这地儿不太好找，加上晚高峰可能堵车，他迟点儿也正常。反正咱们晚上也没什么事儿，就晚点儿吃呗。”
薛光兰挽了下胡闵晟的胳膊，“就是，不着急。”
于十安一直低着头耍手机，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就悄悄给胡沅昊发了条微信，“到哪儿了？”
胡沅昊收到于十安微信的时候，还在离他的婚房不远的幼儿园门口，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胡沅昊你来干什么！”
是郑妈妈。胡沅昊其实真没想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真在这所幼儿园。下午忙完之后看时间还早，鬼使神差就打了辆出租过来他们之前的婚房了，他们在这个小区拢共住了不到两年就搬去澳洲了，要说在这一片儿有什么感情也有些牵强。可要说他是为了郑雪莹母女来，那就更不对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再见她们，一直怯懦地逃避。可就是悄悄地来了，也打算悄悄的地走。经过这所幼儿园的时候，他也想，是不是Lily在这读书了，毕竟是小区配套的幼儿园，离家近方便接送。如果真能遇上，可以远远地看上一眼小家伙儿也是好的。只可惜现在是临近放学时间，小朋友大约都在教室里收拾好小书包，等着大人来接，并没有在操场上活动。哪知道这么好巧不巧就遇上郑爸爸和郑妈妈了。胡沅昊上次回国就没有见他们，但也自知自己在二老面前早就没什么形象了，看着他们寒着一张脸，看他的眼神里全是防备，也颇为无奈。“爸，妈。”
他只好张嘴喊人了。“谁是你妈！当不起。”
郑妈妈板着脸道。胡沅昊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他其实也知道，两个老的怕是早就不承认他这个女婿了，但不叫“爸妈”，如他们所愿叫“叔叔阿姨”，只怕更是惹他们拱火。郑爸爸到底稍微理智一些，悄悄拉了老伴儿一把，板着脸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有什么打算没有？”
“就是澳洲那边的房子卖了，我打算在这边自己创业，开一间互联网公司。”
胡沅昊如实说，他气势很希望二老能对他另眼相看。郑妈妈皱了下眉，半点儿不关心他回来是要自己当老板还是给人家打工，她关心的是这人什么时候能跟她闺女离，离个彻底。澳洲那边的房子他卖了不打紧，他卖了钱怎么折腾她也管不着，她只希望上海这套房子能给郑雪莹母女，往后她们孤儿寡母也有个窝，毕竟靠郑雪莹那点儿工资，和他们的帮衬，在上海买套房太难了。但是这个档口，确实不是跟他理论这些事儿的时候，想到他今天能直接找到幼儿园来，怕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吧。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儿，郑妈妈更不能淡定了，“胡沅昊，你该不会想偷孩子吧？”
胡沅昊……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妈……”郑妈妈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Lily从小到大你管过她什么了，你尽过一个当爸的责任吗？Lily是雪莹的命啊，你哪怕有点儿良心，也不该跟她抢孩子！”
郑妈妈说着眼睛都红了。“妈，我没有要抢孩子，我就是路过过来看看。”
胡沅昊有心无力地解释了一句，这种事情他向来不太擅长。在郑妈妈眼里，眼前这人就是一个让自己女儿吃尽了苦头的渣男，她不是知道他之前抑郁了，虽然她没拦住郑雪莹跑去照应他，她都觉得他那病只因为工作压力大造成的，就算是病着，在他面前，她家那傻姑娘都是受人欺负的弱者。她得防备着，他们全家都得防备着，不管怎么样都要保全女儿和外孙女。“你不用跟我们说这些，等哪天找个时间，叫上你爸，叫上律师，咱们钉对钉卯对卯把事儿办了就行了。”
郑妈妈觉得她一个人说没什么底气，拽了一把旁边的郑爸爸，“是吧，他爸？”
郑爸爸跟着点点头，“对，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法子。你有什么事儿先去忙，那天空了你就跟雪莹说一声，我们随时听候。”
这段时间老两口就没闲着，跑了好几个律师事务所，咨询了不少律师了，大约知道他们这种情况，若是胡沅昊不肯离，郑雪莹走民事诉讼，官司百分之八九十都能打赢。随时恭候的意思就是人家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了吧？胡沅昊心上一寒，真到这个地步了吧。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