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简漾跟薛广兰这么说,多半是为了宽薛广兰的心。在灾难面前,人人平等。不论是谢清运还是谢希尔,他们都不能跟防控政策叫板,别说他们没有那样的特权,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是会使用特权的人。现在薛广兰已经确诊了,胡闵晟大约也是跑不脱的。现在简漾只希望能把两个老人分在一处隔离,也好互相有个伴儿,相互照应一下。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胡闵晟的结果还正常,如果今天疫控中心的人只把老太太一个人带走了,后面胡闵晟再检测,结果再异常了,还能不能把他们俩人凑一块儿也不好说。胡闵晟她不怎么操心,老爷子心态好,交际能力处变能力都没问题,她担心的是薛广兰这个臭脾气,说话又冲,到了新的环境说话不中听,惹人厌恶,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那咱们说好了啊妈,一会儿人家疾控中心的人来了,你好好跟人说,问问他们能不能暂时申请居家隔离,如果人家实在不允许呢,你也别跟人拧着来,好好配合人家。咱们都尽量早点儿跟十安联系上,就算他抽不出身来,让他跟人打声招呼也好啊。”
薛广兰听着话,心里就凉了半截儿,她感觉简漾这是不打算管她,也没想让于十安管她的意思。她心里记下了,但知道她这边快生了,又不能跟她较真儿,万一简漾要是动了气,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得不偿失。所以也就在口头上应着,“你就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甭管我了。”
“那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吧,换洗衣服什么的,别忘了手机充电器和充电宝。”
“知道了,我先挂了。”
薛广兰利落地把电话就给挂了。李红艳一直在旁边儿竖着耳朵听着呢,简漾这边电话一挂,她立马精神起来了,“我的妈啊,你婆婆确诊了?”
简漾长舒出一口气,“嗯。”
“你婆婆说的没错,你生孩子他们俩是真指望不上了,你赶紧跟你干爸干妈联系啊。”
被薛广兰刚刚那么一提谢家,李红艳瞬间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啊,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了。“人家老谢家那都是有本事的人,这点儿事应该难不倒他们,依我看也别找什么月嫂了,让你那个姐直接给你联系一家高级点儿的月子中心,人家那啥没有,正好咱们也不用在家里一直关着了。”
李红艳越说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你看咱在家出不去,冰箱里那点儿菜啊,肉啊的,过两天都不新鲜了,对你跟孩子都不好,咱们要是到了月子中心,真是想啥有啥,还有那么多专业的护理人员和高级月嫂照顾你们,多省心啊。”
简漾慢慢地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红艳姨,咱们这里是高风险,不是轻易能出能进的。我说让干爸和希尔姐想办法,主要是想安慰安慰我婆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李红艳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就,就一点儿办法没有了?你到生的时候,小9也要跟咱们去医院?”
“我也不知道。”
简漾颓然道。原本,她以为就算不让住一块儿了,要求每天下楼做核酸,总还能跟薛广兰和胡闵晟见着面。结果物业和大白们要求特别严格,会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喊号,每次也只叫上下两层的业主。所以,她跟薛广兰他们虽然在同一栋,也根本见不着见。现在是魔都全境范围内都这样紧迫,他们这边的情况如此,谢家老宅那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谢清运和梁新两个都快八十岁了,也没请住家保姆,平时都是钟点工上门给他们做家务,有时候也会偶尔负责他们的三餐,却一直都是老两口自己住。这一封控静态化管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备够粮食和果蔬。简漾自己不能帮上他们什么,哪里还好意思去麻烦他们。“我这两天不是一直都在跟社区申请入院手术吗,人家还没回呢,我估计就算安排我入院了,之前十安给我预定的那家医院也去不了,肯定就近在六医这边做了。到时候我们再把小9托付给社区的工作人员或者志愿者吧,听说我们小区很多幼儿园的老师都参加志愿者了。”
李红艳越听越泄气,“又不认识人家,你把孩子给人家带能放心?再说了,咱小9才两岁零十个月,他就算受了委屈,都不一定能跟咱学明白舌。”
简漾其实也不放心,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放心,可就算再舍不得,到了现如今这地步,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也只能强撑着,假装大度,“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到时候肯帮这个忙,就不错了。”
这其实也是最可行的方案了。来接薛广兰的车子是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才到的。是一辆被临时征用的公交车,车上有一个司机和一个工作人员。车子一到小区,社区的工作人员就跟志愿者挨栋上楼就叫昨天检测报告异常的业主下楼。大部分业主对这种隔离政策也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只要工作人员一叫,基本还是配合的。轮到薛广兰的时候,任凭外面怎么拍门,她都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有人在家吗?”
“这是薛广兰家吗?”
“我们是市疫控中心的,麻烦您打开门好吗?”
“您再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就是妨碍办公人员防疫公务,这是违法的!”
……胡闵晟再听不下去,直接从客卧出来打开了门。“不好意思,岁数大了,耳背。”
胡闵晟一边给了薛广兰一个安抚的眼神,一边陪着笑跟人说。“你怎么不戴口罩呢?”
一个小姑娘进门就训斥道。“不好意思,没注意,”胡闵晟赶紧拿了口罩给薛广兰带上,“我是薛广兰的爱人,我这就去给她准备行李去。”
“那您快着点儿。”
小姑娘说。“我不去!”
薛广兰突然站起来,“我哪儿也不去,我儿子就是呼吸专业的专家,他还是援鄂的医生呢,在这方面有经验的,我等他回来给我治行不行?”
说话,眼圈儿都红了。“阿姨,您儿子是医生,他有他的任务,八成顾不上您这边儿。您最好配合我们的工作,到了定点医院,会有跟您儿子一样优秀的医生为您治疗的。”
听说这是援鄂医疗队成员的家属,小姑娘说话明显客气多了。但是薛广兰却越发不依不饶了,“我不管,除了我儿子,我谁都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