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有人满心欢喜,有人截然相反。
身后小门被从里面大声关上,江海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苦笑一声。
命运早已经做好选择,由不得他退缩。
闭眼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大步离开。
风月楼白日客人并不多,老鸨正在补觉,又被吵醒。
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谁都能听的清楚她声音里的不欢迎。
江海弯身一礼,怀里抱着个匣子:“小生来找余声姑娘。”
老鸨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赶紧走,江海也没有多留。
眼见着人走上楼梯,老鸨摸出一卷烟,脸色阴晴不定。
这就是她不欢迎江海的原因之一,也太过不识相。
一旁女子目光流转,笑着凑过来:“妈妈,他这次来,又没孝敬您呢?”
拿着烟卷的手指一顿:“一个穷书生,估计连饭都吃不起。”
“也是。”女子掩唇一笑,“平日里都要声声姐接济呢,要不然怎么能来得这么勤快呢。”
老鸨眉毛一拧:“余声那丫头,现在还在养着他?”
女子意有所指:“江公子毕竟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呢。”
换言之,前途无量,养着也正常。
老鸨是人精,见人太多,闻言摇头道:“那么多银子,估计要打水漂了。”
“妈妈怎么说?”
没有解释,老鸨再次点了她一下:“还不快去练琴!”
江海来得时间巧,正是午后,余声午觉刚起。
醒来就看到心爱的人,没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余声面上笑意十分温婉。
“怎么又来了,你近日来得有些勤快。”
江海:“想来看看你。”
余声低头一笑,平日里也算长袖善舞,现在却只是一个在心上人面前羞涩动人的女子。
江海看着那笑容,眼神有些痴,片刻后又扭过头去。
“怎么了?”余声声音带着笑意,甜的似乎能拉丝。
“我……”江海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将木匣子推到她面前。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层银锭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一百两银子。
葱白的手指落在崭新的银锭子上,余声笑容淡了许多:“这是何意?”
江海:“这是我攒下的银子,我想为你赎身。”
“你有心了。”余声淡淡一笑,“不过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江海声音沉下来:“你不愿跟我走吗?”
余声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江海却是一颗心直直垂下来,脸色有些阴沉。
“我这银子是干净的。”江海说,“你可以随便花。”
余声轻声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余声静静抬头看着他,目光很平静,江海却忍不住攥紧拳头。
或许是本来就有些心虚,他反应格外强烈,用力避过头去。
“你有心了。”余声又是淡淡一笑,却是站了起来,“我有些困乏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早离去吧。”
江海有些怔愣:“你在赶我走?”
余声只是笑:“你是要走仕途的人,不该在这种地方多滞留,对你名声也不好。”
字字句句为他考虑,江海不得不站起来。
将匣子放他手上,余声道:“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江海心头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
低头与她四目相对,一刹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忍不住后退一步。
余声一手扶着门,淡淡道:“你要走仕途,我帮不了你,却也不能害你。”
“今日过后,不必再来,这几年来你做的很好,我会记着你的好。”
江海张了张口:“声声……”
听到了熟悉的称呼,余声目光变得柔软起来,却是再次示意他离开这里。
眼泪水无意识掉落下来,江海终于感觉到慌张,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
抬头,对上一双格外平静的目光,那双眸光似乎看穿一切,明明含着包容忍耐,他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抬手抹了把脸,江海有些无措:“我……对不起……”
余声:“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
“好好对待她。”
最终,江海抱着匣子踉跄离去,回头一望,风月楼三个大字刺目至极。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永远的失去了,但他却无法挽回。
“他怎么了?”女子又凑到老鸨身前,纳闷的看着江海远去。
老鸨眼神平淡,已经看穿一切:“今日过后,怕是不会再来了。”
女子喔了一声:“他们俩终于掰了?!”
说着顾自欢喜起来,一拍手:“终于掰了,我等这一日可等好久了!”
“早就看那个小白脸不顺眼,明明就是个吃软饭的,还敢看不起我们,当真不要脸至极。”
“声声姐终于想开了。”
“这年头两条腿的蛤蟆难找,比他好的男人,可多了去了。”
“我看那青云姑娘就不错,出手还大方,性格也要,要是出在我们楼,肯定是花魁!”
老鸨:“……青云是女子。”
“我知道啊!”
“……”这回没再点她,老鸨似乎忍无可忍,直接起身离去。
“别让人去打扰她。”
明明没明说,女子却知道是谁,响亮的应了一声。
床上躺着的少年苍白羸弱,闭目安详,呼吸轻微。
手指轻轻在其鼻下停了一会儿,感觉到什么,心微松。
拉下帐子走出去,一脸板正的人正坐在檐下百无聊赖的晒太阳。
书生走过去:“事情办的如何了?”
面瘫男道:“消息传过去了,按照那个女人的性格,势必会逼着江海坐个选择。”
而后意味深长道:“今日江海出门,抱了一匣子银子。”
书生:“看来他已经做出选择。”
面瘫男毫不意外:“一边是青楼女子,一边是城主爱女,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而后啧了一声,十分不屑:“我瞧他出来的时候,还抱着银子,死死不撒手的,当真是……”一时想不到形容词,面瘫男再次啧了一声,“果真是,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话落,忽然感觉有点冷,像是有莫名冷风侵袭过来。
面瘫男无意识的收了收袖口,继续说:“那姑娘好歹倾心养他好几年,结果说断就断,果然,人还是要有个好家世。”
“你说是吧。”面瘫男抬头。
四目相对,一瞬间,面瘫男被其目中寒冷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眼神?”
冷冷看他一眼,书生忽然出脚,猛的将小凳子勾了出来。
面瘫男猝不及防,当即摔了个屁股墩。
“……?”
看他一脸茫然,书生心头气解,点头表示一切过去:“既然他已经做好决定,看准时机,让我们的人去给余声赎身。”
面瘫男:“哦。”
“……”书生忍不住道:“此事你亲自去。”
一手捂着屁股一手伸开:“给我钱。”
书生犹豫一下:“要多少?”
面瘫男想了想:“不知道,不过今日江海拿了一百两给余声赎身。”
“一百两黄金?”
“白银。”
“……”书生忽然开口:“我好像知道江海为什么会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