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手术时间很长，没有相对的机器，全靠手动，难度加大，按理说成功率会降低。
但是手格外的稳，一次失误都没有发生。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满身大汗。
天色即将落幕，仍有斜阳，温度却几乎没有，一阵风吹来，感觉有些冷。
拿出帕子擦了擦脸，陈清允重新进屋子。
面瘫男正抱着浑身蒙着白布的女子出来，四目相对，顿时有些尴尬。
“你要将她送到哪里？”
面瘫男道：“按照她生前所说，将她埋到去时父母身边。”
陈清允脱下外套：“一起。”
坟墓早已经挖好，时间短来不及造棺材，直接选了最贵的成品。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一向为皇家所用，防腐性十分好，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见陈清允目光落在棺材上，面瘫男解释道：“不是纯的。”
陈清允冷笑一声，声音如利刃，面瘫男竟有点怂，不敢接话。
祭拜完后，面瘫男有些感慨：“听说余姑娘从前也出生尊贵，是官家千金，后来出了意外，一家人全部惨死，只留她一个人存活。”
“之后辗转青楼，一直郁郁寡欢，今日才得以解脱。”
话落，忽然感觉有点冷，侧目对上一双寒目。
“……”面瘫男有点无辜：“我说的是真的。”
陈清允已经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倒是青落，不知道想到什么，狠狠踩了面瘫男一脚：“解脱你个鬼，要不是你们横插一脚，这会儿余声还活的好好的！”
面瘫男嘶了一声，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人远去，只觉得这两个人实在不讲理。
果然有其主，就有其仆。
从陵园回来，天已经黑了，天边隐隐有星月之光。
陈清允再次去了一趟院子，这次抱了三个木盒回来，一个大木盒，另外两个要小一点。
大木盒看尺寸就能猜到是什么。
青落：“听说余声有把祖传的琵琶，用料极其讲究，传承百年，应该就是这把。”
陈清允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把琵琶，正是余声平时用的那把，木质釉亮，十分漂亮。
青落看的有些眼馋。
这可是好东西啊。
打开另一个盒子，竟是满满当当的银子，还夹杂几个金豆子，分量极其可观。
陈清允前几日还见过这些银子，只是被挪了一下地方。
正是余声这些年偷偷攒的银子。
拨开银子，最底下放了一封信，白纸黑字，字数并不多，只浅浅交代这些银子都留给她，算作毁约的补偿。
至于另外一箱子，是留给江海的。
青落义愤填膺：“可恶，余声也太心软了，死了竟然还惦记着江海这个渣男！”
打开另外一个木盒，里面装的竟然全是金钗银钗，以及一些玉质的首饰。
青落看的呆住：“她是不是把信放错地方了？”
怎么会将女子才用的首饰留给江海？
嘴角勾勒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陈清允道：“没放错。”
那些首饰，就是专门留给江海的。
青落提出猜测：“或许是这些首饰本身就是江海买给余声的，现在就是物归原主？”
抬头，对上自家主子看傻子的目光。
转念一想，江海就是个穷书生，哪来的钱买首饰，自己都要靠余声养活呢。
这样一想，顿时感觉拳头硬了。
“可恶！”为什么他就没有遇上余声这样大方又善良的女子！
没有耽搁时间，翌日一早，陈清允就抱着盒子，来到江海家。
这里颇为寒酸，连路都是泥路，是最小的一进一出的院子，陈清允进去的时候，还看到院子里种满了菜，正值春上，一片绿油油的。
倒是生机勃勃。
注意到她的目光，江海耳朵发红，低声解释道：“自己做饭，更省事。”
“哦。”
江海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的自尊心遭到了挑衅。
抿了抿唇，刚想说些什么，眼前多了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江海目光一闪。
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个盒子，但也没想到会是给自己的，里面是什么？
思及陈清允的为人，江海不觉得里面是好东西。
“余声留给你的。”陈清允看着他，将人看的仔仔细细，最终仍没看到什么优点：“我只是代为转交。”
江海有些奇怪：“声声要给我东西，为何还要通过你的手？”
陈清允盯着他：“你说呢？”
江海只觉得那目光明明看着很平静，却像是深海一样，看一眼就有点发晕。
陡然想起什么，面色一僵。
一刀两断后，自己不去风月楼，若有东西，也只能找别人代为转交。
想到这里，面色有些难看，又羞又尴尬，感觉内心所有都被看穿。
“我……”
“打开看看。”陈清允打断他的话。
江海打开，立刻愣住，满眼不解。
“这是何意？”江海眉头都皱了起来。
“此乃遗物。”陈清允平静道，“还望你细心保存。”
说完也不解释，转身就走。
江海拧眉，觉得她反应实在令人生恨，片刻后，脸色大变，快速追了上去：“等等，你站住！”
抓着木盒的手青筋暴起：“什么叫做遗物，你给我说清楚。”
陈清允转身，精致昳丽的脸上一片淡漠：“人死之后留下的东西，就叫遗物。”
心里某根弦猛的断裂，江海脑子一鸣，清楚听到断裂的声音。
“什么……意思？”他声音艰涩。
“她死了。”目光带着冷漠，似乎笑了一下，“不过，此事与你无关。”
“希望你不要多脑补。”
愈是如此，江海愈是坚信，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脸色陡然惨白。
“为什么？”他紧紧抱着木盒子，双目失神：“明明之前她还很好的，笑着跟我说再见。”
“是不是有人害了她？”
“还是说，都是我的错？”
眼泪自脸颊淌下：“是我不该抛弃她的，明明知道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上了，我不该如此做的。”
“是我的错。”
“对不起……声声，对不起……”
声音消散在风里，陈清允好心的给带上门，免得那一匣子首饰见了光，有人生了歹心。
不管如何，余声还是很感谢他的。
门却从里面猛的打开，江海一脸坚定：“我要去看看她。”
陈清允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恢复了情绪，挑了挑眉，倏然轻笑一声。
也是，若非理智，也做不来抛弃情人的事。
无论是移情别恋，还是追逐利益。
“他们家的陵园，自己去找。”
顿了片刻，不确定问道：“你知道在哪吗？”
觉察到她的恶意，江海冷着脸：“知道。”
“知道就好。”陈清允笑起来，“若有良心，以后多去探望，烧点纸钱。”
想了想，又道：“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扰了人家一家人的清静。”
江海：“……”
额角青筋跳了又跳，他猛的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