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子里，睡得很香。”黑衣人回去复命。
上头苏潜手里按着一本书：“初来乍到，谨慎些正常。”
沉默一瞬，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继续盯着。”
一个能因为被他说了一嘴就能奔波一下午亲自报复回来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省油的灯。
陌生地方，她真能睡得着？
屋内，黑暗中，陈清允摸了摸下巴。
有人盯着自己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苏潜不是好东西，将自己找来，可不是因为美色。
只是这防备也太深。
想了想，还是埋头睡觉。
反正若真有不对劲也不可能一下子试探出来，目前还是要睡好觉。
黑夜，有人睡得香，有人疯狂熬夜。
城主府内一片寂静，外面却无声多了几个影子。
横风出去探了一圈，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主子，进不去，这地方守卫多的很，明面上看没什么，暗处都是守卫，人特别多。”
横风有点窒息：“感觉这森严的都快比上皇宫了。”
司钦：“区区城主府，为何守卫这么多？”
横风：“肯定不对劲，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发现的。”
皱眉，有些担忧道：“只是太子妃以身犯险，到底有些不够谨慎。”
司钦闻言冷冷接了一声：“何须你担忧，她已经快成为城主夫人。”
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蔓延的杀意，横风缩了缩脖子。
看着高墙半响，到底没有犯险翻进去，司钦转身回去。
横风立刻追上去。
劈头盖脸一句话让他停住步子：“你在这里守着。”
“……是。”
翌日醒来天晴云好。
苏月还没醒，但城主府已经活了起来。
站在檐下伸了伸懒腰，丢下一句出去吃饭就留走了。
身后丫鬟面面相觑。
“府里有饭，为什么还要出去？”
“谁知道，估计是吃不习惯吧。”
不久后，院里迎来客人，一个看上去十分严肃的老婆子。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立刻跑过去：“叶姑姑。”
叶姑姑一板一眼的挥手：“陈姑娘可起了？”
丫鬟再度对视：“已经起了。”
叶姑姑点点头：“起了就好，夫人有请。”
半响没等来回复，不悦地一眯眼睛：“为何还不动？”
“回姑姑，陈姑娘……不在这里。”
另一个丫鬟道：“洗漱过后，她很快就出门了，说是出去走走。”
夫人院子里的仆从似乎也高人一等，两个丫鬟说完就垂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敢去看叶姑姑的脸色。
心里却在念叨。
第五次了。
第五次找人，却扑个空了。
不同于对两个丫鬟严肃冷漠的态度，叶姑姑在城主夫人面前要老实听话的多。
“你是说，她又不在？”手指摸着一个发钗，边照着镜子，听到这个回应，女子竟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冷冷一笑：“看来她果然是在躲着我。”
叶姑姑：“做了亏心事，估计是心虚。”
伸手将漂亮的钗子拿下来，换了一只玉质的簪子，女子漫不经心道：“若真的知道心虚，便不会去做这种事。”
“既然做了，就该做好一切准备。”说着对着明镜看自己的妆容，左看右看，眼神逐渐冷漠。
“听说那位长相不俗，堪称倾国倾城？”
叶姑姑瞬间低眼：“没有亲眼看到，估计是下人乱传的。”
女子却哂笑一声：“他眼光最高，让他如此高见，必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揽镜再看自己，只觉得万般不入眼。
忽然抽了发上玉簪往镜子上一砸，镜子连同玉簪，硬碰硬，瞬间碎裂。
女子站起来：“我不喜欢这种镜子，去换铜镜过来。”
小一一直跟着，陈清允没有去别的地方，问了哪里的早餐之后，饱餐一顿，而后转悠转悠，去了戏园子。
那日小一也在，见此道：“三日过去，海棠姑娘的嗓子该养好了。”
“嗓子能轻易养好，身体却不行。”
小一一愣，侧眼看这人，只觉得似乎从中听到怜悯之意。
眼珠转了转，瞬间明白什么，这人爱戏，也爱美人，名角海棠嗓子一绝，偏偏身体不好，她便是想听戏，也怕出现意外。
不出所料，三日过去，海棠风寒之症，果然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身子虚，仍是一副病弱之相。
身子格外单薄，似乎风吹就能飘走。
陈清允走过去：“不必刻意装扮，虞姬扮相如何我早已熟悉，只是想听一曲罢了。”
海棠一愣，而后含笑点头。
没有刻意在大厅，只是来到一间屋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窗台边放着几株带着小果子的桃花。
开的正盛，还沾着水，看上去娇艳欲滴。
男子不入内门，小一只能在外面守着，陈清允坐在一侧椅子上，看海棠拎着茶水过来。
见她目光落在花枝上，海棠婉转一笑：“是一个朋友送来的，说是能熏熏屋子。”
见她满脸笑容，陈清允心头一动：“心上人？”
海棠笑着摇头，却没有开口否认，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我都听说了。”
陈清允挑眉。
海棠缓缓落座在她对面，姿态优雅温婉，声音也温柔：“你是外来者，可能不晓得城主夫人的事情。”
“听说少年时那位便痴迷城主，用了好多办法，总算得偿所愿，只是城主一向追求新鲜感，从未有浪子回头之说，那位便从一开始的斗智斗勇，变得沉寂下来。”
“早年时，苏府进了不少美人，但后来从未有人再见过那些美人，便有人猜测是被城主夫人都杀了。”
“但猜测只是猜测，一直没有证实。”
“或许是年纪大了，苏府这两年沉寂许多。”
说着看了陈清允一眼，目带劝慰：“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城主并非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你若能离去，还是尽早离去。”
“那些流言虽没有得到证实，但却也无法反驳，谁也不知道那些美人都去了哪里。”
“你孤身一人，斗不过他们。”海棠对眼前姑娘很有好感，并不愿意她一脚踏入烂泥塘。
陈清允感谢一番：“多谢提醒。”
而后又笑起来：“你这样帮我，不怕城主府的人迁怒你吗？”
海棠摇摇头：“垂死之身，何须在意那些。”
“倒是你，能脱身的话，尽早抽身。”
陈清允忽然伸手。
海棠一愣。
陈清允眨眨眼睛：“其实我是个大夫。”
海棠笑起来，不太相信，但还是伸出手腕。
她骨架很小，因削瘦腕子显得更纤细，枯瘦感将美感打了个折扣。
陈清允仔细诊脉，可惜得到和上次一样的结果。
油尽灯枯，难挽天倾。
她这不是病，所以治不了，就像是走到尽头的生命，很难挽回。
无言收回手。
海棠早知自己身体状况，对此并不意外，甚至还来劝慰她：“我已得到很多，此生并不遗憾，可以平静的面对死亡。”
陈清允：“看你骨龄，才二十出头。”
海棠笑起来，觉得这姑娘看着机灵，竟还有种执拗的天真，怪可爱的。
越是如此，越发显得珍贵。
她摇摇头：“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五毒八苦皆尝尽，尝过世间绚烂，也品过漫长黑暗，回首一生，尚算圆满。”
“我并不遗憾。”
陈清允抿唇不语，思索着如何救她性命。
她从不欠人人情，海棠一腔善意，她想回报。
何况这样一个女子，年华正绚烂时，不该如此凋谢。
沉思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匆忙，急乱，紧接着门被猛的推开。
四目相对，横风手指一缩，有点心虚，而后又梗着脖子，硬着头皮道：“对不起，打扰了。”
而后将门关上。
侧眼一瞬间，陈清允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光，漂亮深邃。
就是好像有点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