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允也有些沉默。
说出这话本身是想膈应一下皇上,没想到黄院判却当真,如获至宝,甚至还想实践一下,将法子推行出去。
这也太……
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用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你们辰国……”
黄院判聚精会神。
皇上竖起耳朵。
陈清允:“你们辰国,竟然如此贫穷吗?”
“……”
自以为问的委婉,实际上却像是一巴掌打在皇上脸上,又响又疼。
脸色微变,皇上冷冷看了黄院判一眼,暗含不满。
这种事情私下说就好,为什么要当面说,而且他们也没穷到这地步,不给边关将士们拨物资。
“近年天下太平,并无战事,拨去边关的医药自然会少一些。”皇上解释一句。
陈清允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心中梗了一下,皇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每次跟青云说话,总是会很心梗,久而久之,他都习惯了。
看到他离开,黄院判也松了口气。
常年醉心医术,不喜欢搞那些人情世故,不代表他就是傻的,看不出来皇上不满,只是有些茫然,在他眼里青云虽是景阳的人,但现在在辰国太医院任职,自然也算自己人。
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想通之后,又开始拉着陈清允问还有没有类似的,降低医药成本的法子,要健康的,正常的,并特别强调了他们辰国虽然不算什么富裕大国,但绝对是不会亏待本国的英雄的,只是那什么,你懂的,咱虽然有钱,但也不能随意挥霍,要合理安排。
陈清允:“我懂。”
黄院判嘿嘿一笑。
这厢,皇上感受着屋子里几乎要闷死人的温度,吩咐人上冰块上来。
刑烨也很热,脸热的闷红,感觉自己快被蒸熟了,但更加疑惑他的举动:“冰块寒凉,殿下身体虚弱,若是一不小心受凉了……”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皇上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和几分之前犯傻的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心绪翻腾。
看着刑烨一脸单纯的疑问,一直死死压抑着愤怒暗沉顿时有了出气筒,当即冷笑一声:“不放冰块,难道要把太子热死?”
“还是说你想看太子身上爬满蛆虫?”
刑烨:“……”
太子:“……”
刑烨一脸无辜,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发火了。
只有太子在心梗,本就热的满身大汗全靠心境撑着,听到这话,当即破防。
脑子里飞快不听话的设想一番,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但幻想在某些时候总是很恐怖的,很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些想吐,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立刻清醒了。
“要冰……”太子声音逐渐坚定,“要放冰块。”放多点。
他宁愿被冻死,也不愿身上爬满别的东西,想一下,便觉得连死都不安宁。
皇上对他愧疚当头,更是有求必应,当即道:“好好好,给你放多点。”
这能行?刑烨还想再说话,被皇上一个眼刀子被杀回去。
今日青云的事情,他还没跟刑烨算账。
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他的眼色,刑烨顿时乖巧闭嘴。
司钦正好掀开帘子进来,听到这句话,还有些迷惑:“你们打算放多少冰?”
“最起码要保持清凉。”皇上下意识回答。
司钦点点头,指指太子道:“给他穿的轻便些,春秋装就好,身上这种,也太正式了。”满身珠珞,躺下的时候不觉得硌的慌吗?
眼下正是炎夏,辰国这边夏天是极热的,又闷又热,是以无论再优雅的人,穿的也很薄,最多不过穿两层,里衣加外袍。
有的人更加光棍,直接穿了外袍就能出门,不讲究的连裤子也不穿,反正袍子一盖,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皇室到底区别于寻常百姓,走动间连轿辇里都放着冰块驱暑气,穿的也讲究的很。
太子穿的也是格外讲究。
即便不出门,仍旧一身珠珞满衫,华丽富贵,很正经,随时都能参加宴会那种,耀眼至极。
同为太子的司钦不太能理解,又不出门,穿这么鲜亮,给谁看?
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自己舒服更为重要,不是吗?
皇上也觉得这衣服不方便,呆在屋子里还是穿的软和些好,点头表示知晓。
转而反应过来,你又不是神医,怎么也是一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样子?
眼睛微睁,想说些什么,司钦已经转身出去:“我们先带傅雪回去,记得春山殿的冰块别落下。”
皇上:“……”
皇上转头问刑烨:“你有没有觉得这人……”
还没说完刑烨就点头表示知晓:“嚣张桀骜,不愧是青云的夫婿。”
“……”皇上被堵了一下,不觉得他说的有问题,想了想,愤愤道,“真是妇唱夫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刑烨认同点头。
之后再无话,帐子里,太子安静的呼吸都很清浅。
皇上几度扫眼过去,还是没有勇气撩开帘子看一看里面的人究竟怎么样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满腔悔恨,愧疚难当,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想起这个,就想甩巴掌扇死之前犯蠢的自己。
嘴唇动了动,还是走出去,打算亲自去安排一下太子的膳食。
太清淡的总显得像是在喝药,太子一向抵触,如果有人一起陪着吃,就会好很多。
傅雪被书生与横风一起抬回去,没有板子,贵妃榻太沉,只好垫了两床棉被,让傅雪躺在中间,书生与横风一人一头,抓着棉被把人抬回去。
棉被是软的,傅雪陷在中间,几乎算是被兜起来,场面看着有点好笑。
陈清允几度欲言又止,因为想不出说些什么,又只好闭嘴。
真的有点奇怪。
傅雪已经紧紧闭上眼睛,试图欺骗自己,觉得自己只要没看到,丢人的就不是自己。
横风却觉得很有趣,要不是顾念傅雪不能颠簸,说不定还会晃秋千一样把人荡起来。
傅雪:“……”救命!
将傅雪安排下去,众人都放心的散开。
陈清允独自回了屋子,取出空白画纸,开始研磨。
“你想画画?”司钦接过她手中墨条,取而代之。
陈清允:“忽然有了灵感。”
司钦一脸期待。
笔尖轻扫,或许是胸有成竹,陈清允下笔飞快,几乎没有犹豫,只需片刻,便有一个人的大致轮廓被勾勒出来。
竟然是画人,司钦更加感兴趣,以为她画的是自己,又觉得不像,继续看下去,表情逐渐凝滞。
笔下慢慢勾勒,最终一个双手自然放在小腹,眉目隐忍,一脸乖巧安眠的人显出来,这人被用棉被兜着,场景赫然是之前傅雪被兜回来的图。
司钦:“……”
不多时,画已经完毕。
陈清允满意的收笔:“怎么样?”
又多看一眼,司钦沉吟片刻,认真道:“很传神。”
虽然画工一般,但或许真的很期待,这画看上去生动传神,如同就在眼前一样。
尤其是想起亲眼见过的场景,更觉得这画……很有灵气。
“要的就是这丝精神气。”陈清允捏着下巴欣赏,一脸满意,觉得自己画功又进步了。
“你觉得这画值多少钱?”陈清允下意识开始估价。
“一万两。”司钦脱口而出。
陈清允摇头“不行,傅雪最近没钱了,掏不出银子的。”而她是不接受赊账的。
笑了笑,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就这样收藏着也好,偶尔拿给傅雪看看,他要是喜欢,我就挂在堂中,让众人都欣赏一遍。”
“……”
这个喜欢程度,莫不是得罪你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