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允发现苏墨云真的是一个很粘人的人。
看书，抱着。
制药，陪着。
吃饭，抱着。
连上茅厕都恨不得要跟着，弄得陈清允简直头皮发麻，受不了，趁着上茅厕的机会赶紧溜走了。
刚好也顺便去给黎家老太太扎个针。
兴许是与昨日来的时间对不上，今日来的时候，老太太还醒着，看到她就忍不住面色一变。
陈清允：“咳。”
上前问好：“老太太身体如何？”
老太太冷笑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
陈清允便对一旁的姑姑道：“劳烦姑姑帮忙，我要给老太太扎个针。”
一听扎针，老太太瞬间激动起来，却被陈清允快速堵住嘴：“扎针是最有效的方法，可以让你这几天都不会疼，哪怕下雨也会好很多。”
老太太面色一缓。
陈清允慢悠悠的补完下半句：“当然这个前提是，你不要再去跪祠堂。”
这个祠堂不是一般罚人的那个祠堂，而是老太太特意请来的佛，算是一个小佛堂，之前是每天都会去跪一跪，捡捡佛米，十分虔诚。
听得陈清允头皮发麻，心道佛来了看到你这样估计也要害怕的。
今日扎的尤为安静，并没有惨叫声传出去，当然，原因自然是老太太的嘴被用布头挡住了，发不出来声音，只能一个劲的死咬布头。
她或许真的很怕疼，额头青筋都爆起来，看的陈清允很担心，担心她的牙齿，本就年纪大了，看起来有七八十的样子，牙齿掉了几颗，万一再因此掉光了……
陈清允提议：“要不下次扎针前你喝点蒙汗药吧，过两次就好了，现在主要还是你这边筋脉不通，反应有点大，等再扎两次就不会再有这么大反应，腿脚也会灵活许多。”
老太太无力的摇了摇头。
确认完毕后，她叫住打算走的陈清允，挥手示意姑姑出去。
陈清允有些惊讶，反倒是姑姑动作利索，嘎吱一声带上门。
老太太拍了拍床边，示意陈清允坐过来。
陈清允谨慎的靠过去，然后就见老太太睁着一双有些迷梦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仔细看，最终，像是确认了一样，又躺了回去。
陈清允忽然有一种直觉，她是在辨认自己的身份。
下一秒，猜测被证实。
“竟然要太子妃来给我这个老婆子扎针，真是……三生有幸啊。”她或许很久不说话了，声音有些喑哑，像是不适应。
陈清允去倒了杯茶，确认是温的，这才递给她，神色自然道：“现在的我是一个大夫，而不是太子妃。”
老太太接过茶慢慢喝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满脸皱纹，竟也不觉得难看，反而有种沉淀慈祥的韵味。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传言当真误人。”捧着茶，老太太一叹，忽然问道，“还请太子妃实话告知，老太太我这病躯，还能活多久。”
陈清允没有一口回答，反而说道：“这要看您想不想活。”
不等人疑问就道：“您要是想活呢，我就给您扎扎针，腿上扎扎，背上也扎扎，您要是配合的话，不出意外，还能再活两三年呢。”
“那要是不配合……”
“哦，那你可能活不了几天。”
“……”
老太太看着她：“太子妃真是实诚。”
“我是大夫，自然不会欺骗病人。”
老太太没再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前几日，我那孙儿忽然跑过来跟我说，他想迎娶一个姑娘，给我冲冲喜。”
陈清允嘴角一抽。
老太太：“我问他那姑娘是谁，哪家的，哪家的大人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他说对方家里没有大人，现在只有一个姐姐，还不是个好的。”
“我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哪家的姑娘是无父无母的，于是以为他找的是个平民姑娘，我说平民也好，只要你喜欢就成，至于冲喜，那就不用了，嘴上不说，那姑娘心里肯定会膈应。”
“结果他告诉我不会，因为那姑娘处境也不太妙，现在也急着嫁人呢，现在他们是正好想到一起去了，算是心有灵犀。”
“我一听就知道不对，莫不是有人看我儿天真烂漫，想要给怀里的野种找个绿帽子爹吧，但结果比我想的好不到哪里去，他告诉我那姑娘是域外送来的公主，专门用来和亲的，现在宫里没人要，于是地位很尴尬。”
陈清允：“……”
陈清允解释：“和亲本是结两国之好，并非只能嫁给皇族人。”八壹中文網
“所以便想着嫁到我家来？”
“……”
见她不语，老太太也不去想她在想什么，现在她只想知道对方的态度：“我听我儿说，是那个公主介绍太子妃，您来我府上的？”
陈清允想了想，没有否认。
老太太见此心里有了数：“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
陈清允微笑：“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可你却把这小姑娘送到我府上来了。”老太太一叹，转而面色又严肃起来，“太子妃，老太太我也不与您兜圈子，我就想知道，您是如何看待这一桩婚事？”
‘您’字咬的格外重，任谁都听得出她问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态度。
陈清允便也认真回道：“您放心，黎蔷与我们而言，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只要她不做什么侵犯我国利益的事情，不会有人管她。”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老太太手指攥着被子，见她不像说谎，终于放了心。
想起自己孙儿，又忍不住叹气道：“我那孙儿天真烂漫，一心想着让我好起来，冲洗这名头听上去离谱，他那么较真一个人却信了，直接将婚期早早定了。”
“我也不愿拂他的好意，不为别的，就想好好的看着他娶妻，生子。”
“我应当看不到我重孙儿的出生，但我一定要看到我儿结婚的样子。”
“太子妃，就当老太太我求您，求您一定要让我活到下月，活到我孙儿成婚。”老太太满眼希冀，带着恳求，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人，眼下却做的如此自然，只为了完成最后一个执念。
陈清允心中有些酸涩，承诺道：“我答应你。”
之后，每日去给老太太扎针，佐以药汤，老太太身体好了不少，人看上去也精神起来，她很听医嘱，并没有再跪过佛像，顶多只是拜一拜，跪一下也很快起来。
人之将死，她惜命起来，不为自己，只是想看到一手抚养长大的孙儿成婚。
当然，这是后话。
当日，陈清允揣着自己的针回去，就对上一张写满了幽怨的脸。
出走时的不耐这会儿尽散去，她走过去，轻轻抱住人，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得到温柔优待，苏墨云反而有些不适应，怀疑的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陈清一脚踩他脚背上。
“嘶——”夸张的叫了一声，他心里却畅快起来，拥着人往屋里走，便走边絮叨自己在家等了这么久，有多无聊，还有在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有多恐慌。
还好他比较细心，在门前发现她留下的记号，不然肯定会把整个东宫都闹的翻天也要赶紧找人。
陈清允：“……”
苏墨云道：“你下次有事出去的时候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又不会不让你出去。”
“你会跟着我吗？”
“当然。”
陈清允顿时横他一眼。
“但你也不能从茅厕里遁走吧。”苏墨云跟上去，说话简直不过脑子，“好久没出来，我还以为你掉里面了，亏我还在外面喊了你好几声。”
“……”
陈清允本就不太温柔的表情一裂：“苏墨云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没有。”
陈清允深呼一口气，转而问道：“今天的晚膳都是什么？”
“不清楚，但肯定都是你爱吃的。”
“去问，然后吩咐他们把菜全部换成重辣，是重辣，四声那个重辣，不是中辣，是重辣，快去吩咐。”
苏墨云：“……”
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