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杯回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
苏墨云伸手撩开帘子，没有叫人，将茶杯放在床头，坐着静静等人。
这一等就等了好久。
忍不住站起来，推门走向更里的内室：“你是掉里面……不是。”话说到一半想起之前的教训，苏墨云及时改口，“你是不是忘带纸了？”
“……”
嘴角一抽，站在窗外的陈清允立刻将头扭回去，假装没听见。
苏墨云却已经瞧见她，伸手一撑轻而易举便跳出去，一瞬间被风吹来细雨满脸。
“下雨了。”他拉住人。
陈清允没有说话。
苏墨云只好拉着人往正屋的门口走，一边道：“那边有椅子。”
即便心情不好，也不能站着，起码要坐着。
陈清允没有说话，任由他牵着，然后等靠近椅子的时候，打算坐上去。
有人先她一步。
“……？”
陈清允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往常这个举动并没有什么，毕竟之前这里有两把椅子，但现在另一把椅子不知道被谁弄走了只剩下一个，便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陈清允控诉：“你抢我椅子。”
“那我还你一个。”苏墨云拍了拍自己的腿。
陈清允无声盯着他。
苏墨云还很会推销自己：“椅子硬，而且垫子被雨潲湿了，我陪你一个更好的。”
他列举优点：“这个很软，坐起来更舒服。”
“……”陈清允忍不住吐槽，“明明更硌人好不好。”
苏墨云能屈能伸：“我并一起就好了。”
“……”
陈清允还是背着人坐下，真的把人当做一把椅子，然而这把椅子比较智能，还能从后面拥抱人，从后面源源不断传来热度，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老实说有点重。
陈清允没有推开，眼神静静的盯着随意一处，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涣散无神，似乎在发呆神游。
一阵晃动将她惊醒，陈清允猛的坐直。
地面一片平静，不是地震的样子，陈清允扭头看向罪魁祸首。
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刚刚做梦了。”
陈清允本来不想搭理人的，但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什么梦？”
“一个很恐怖的梦。”苏墨云说，“我梦见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
陈清允眉梢不动：“我怎么走的？”
“飞走的。”像是神仙终于离开不属于她的人间，也像是漂亮高贵的孤鹤终于离开这片‘鸡群’。
“飞？”陈清允，“你是梦见我死了？”
“不是，就是梦见你飞走了。”
陈清允声音冷漠：“只有死人才会飞。”
顿了顿，面无表情的控诉道：“你在诅咒我。”
“……”苏墨云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窦娥再世都没自己惨，深知她只是想找一个机会发泄情绪，但理智总之高高在上的，他嘴巴先一步开口：“僵尸王也会飞，他就没死，命还很长。”
“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死呢？”
“理智仍在，能说会笑，他现在活的很好。”
“不是所有能说会笑的都是活人。”
“你说的对。”苏墨云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僵尸王是僵尸王，不是人类。”
陈清允：“……”
陈清允扭过身子看他：“你是不是诚心想跟我作对？”
苏墨云冲她一笑，无辜至极。
陈清允却不再上当，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他的脸揉成猪脸。
苏墨云十分乖巧，任由她作为，等她觉得没趣了收回手，还殷勤的拿起她的手，给她按摩。
“……”陈清允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你今天很不对劲。”
苏墨云头也不抬：“嗯，我在哄你。”
“为什么哄我，你是做了亏心事吗？”
“……”苏墨云沉默的抬头，看着这个试图给自己戴高帽子的人。
天色昏暗至极，只能依稀瞧见她的眼睛，有两点略显暗淡的亮光，其他表情一概瞧不清楚。
苏墨云目光平静。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份子钱？不，更早一些，似乎是今天早上。
一切都很寻常，只是参加一场婚宴，她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今日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人。
黎蔷吗？
那个最近以来占据她很多心神的女人。
一片寂静里，苏墨云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对黎蔷很关注，她有什么特别吗？”
“没有。”她一点都不特别。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她？”虽然看不见她的脸色，但苏墨云仍旧探究的看着她，这么关注，是因为想起自己了吗？
孤身一身，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艰难求生（？）。
她如果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过来，告别原来的一切，那就跟黎蔷的处境几乎一样了。
她是想起自己了吗？
还是说，她是想家了？
“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陈清允扭过头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我并不知道。”苏墨云坦然道，“毕竟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但你心里门儿清。”
“但你没有告诉我。”
“……”陈清允扭头看他，“你想听我亲口告诉你？”
“当然。”苏墨云回望，与她四目相对，“我自然是想得到你的信任的。”
“你已经得到了。”
“不够。“他想得到更多，想得到她整个人，连身带心，上上下下，全部，所有。
“你好贪心。”陈清允蹙眉，似乎有些嫌弃。
苏墨云坦然的认下了，而后认真的瞧着她，似乎在无声的催促。
陈清允低头，与他对视片刻，明明瞧不清楚，却似乎能看清他眼中一切。
认真，坚持，不达目的不罢休。
陈清允轻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片刻后，她缓缓开口。
苏墨云终于一笑。
“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住着一个国王与王后，他们渴望拥有一个孩子，于是虔诚的向上苍许愿……”
很快，一个故事讲完，陈清允扭头看向苏墨云。
苏墨云表情有些迟疑：“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陈清允回答：“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
看来她就是故事中的白雪公主了，苏墨云想着，试图将现实中的一切跟故事一一带入，最后狠狠皱起眉头。
看来对她的认识还是不够深。
陈清允看着他：“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苏墨云想了想，实在发表不出什么感想，想起那个公主经历的一切，以及最终的结局，最终总结为一句：“善良的人会有好报。”
而后用眼神疯狂暗示她。
陈清允失望的摇摇头。
苏墨云：“？”
陈清允低声：“还记得魔镜的下场吗？”
“碎了。”苏墨云记忆一向很好。
“还记得它为什么碎掉吗？”
苏墨云再度想了想，皱眉努力总结：“因为……它助纣为虐？”
陈清允笑了：“有吗？”
“好像没有。”镜子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陈清允一手摸着他的脸，十分温柔且意味深长道：“对，就是因为它说了实话，所以它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