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小易进门，看着正坐在榻上看书的人说道。
“终于走了。”黎蔷自书上抬眸，面上带着感叹，“一停留就是两个多月，再不走，我会以为他们要在这里扎根了。”
小易一笑，不以为然道：“为了治病而已，景阳虽好，但我们草原上也不差，与其被人日日针对，异目相待，不若早点回去，我们草原上，可比这里自由多了。”
这话说的似有怨意，黎蔷看着他：“你也想回去吗？”
“毕竟是家乡。”小易没有否认。
眼眸微眨，黎蔷几乎是立刻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回去吧。”
小易静静的看着她。
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急切，暴露了什么，黎蔷面色一僵，缓声改口道：“我倒也不是逼你回去，只是你毕竟是草原上长大的，自由惯了，在景阳估计很不适应，毕竟这里规矩多，而你向来喜欢自由。”
微微躲开他的目光，舔了舔唇瓣，黎蔷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小易忽然一笑，意味不明，带着些嘲讽意味。
黎蔷急切的点点头：“自然，我自不会害你。”
见他不语，自觉自己所想没错，忽然理直气壮起来，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回家乡吗？”
“想。”小易没有否认。
黎蔷松了口气：“那就回去嘛，我也不拦着你。”
“你我请客不一样，有这个机会，你还是回家乡的好，我却是想回也回不去的。”
“你真想回去吗？”小易忽然问道。
黎蔷沉默。
“懂了。”哂笑一声，小易面上带着了然，却没有点出来。
她要真想回去，就不会在这时候嫁人了，而且相当沉溺其中的样子。
目光落到她腿上摊开的书本上，小易眼睛微眯：“我记得公主以前很不喜读书。”
“毕竟是以前。”没料到他忽然提起这个，黎蔷有些紧张，手指从书卷页边搓动，不自觉将书页卷了起来，回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却是很喜欢读书的。”
“是吗。”小易表情平静。
黎蔷点头：“自然，我现在很喜欢读书的。”
“是你喜欢的就好。”小易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黎川的缘故才愿意看书呢。”
黎蔷：“……”
黎蔷道：“怎么会，自然是因为喜欢才看的。”
深怕再说下去被揪出什么，黎蔷转移话题：“安达怎么忽然决定要走了，之前都没听到什么风声，是安格身体好了吗？”
深深看她一眼，小易没说什么，正色回道：“好了，说是彻底好透了。”
黎蔷顿时赞叹道：“太子妃医术果然惊人，我记得那时候安格都被说要准备后事了吧？”
小易没回，只道：“他们走的很低调，并没有人来送，驾着马车便出了城。”
黎蔷果然很感兴趣：“太子妃也没来送吗？”
“没有，不过我打听了一下，据说前几日，也就是太子妃最后一次给安格问诊，马车走的时候，安达与他们告了别。”
黎蔷眨眨眼睛。
小易继续说下去：“据言，当时安达情绪特别激动，跪别之后，目送马车注视了好久。”
黎蔷再次眨眨眼睛，太子妃毕竟治好了安格，安达情绪激动很正常，完全不值得单独提出来说明。
小易跟她有一样的想法：“太子妃治好了安格，安达与安格是兄弟，为了他甚至能与大军散开，延误归程，感情十分深厚，他感谢太子妃，情绪激动一些，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小易说这话时，表情微变，眼神有些冷冽，“他当时说了一句话，让属下觉得很不寻常。”
黎蔷终于憋不住了，催促：“什么话？”
小易：“他说，未来有一日，太子妃若去草原，他愿意给太子妃带路。”
顿了顿，目光直视她，询问：“草原环境艰苦，汉人除了商队，少有踏足者，太子妃身份高贵，什么情况下才会犯嫌进入草原？”
黎蔷心中一跳。
“应该只是随口一说。”黎蔷强笑道，“估计是你多想了，草原人都诚实，或许是安达热情好客，对太子妃做出该有的承诺而已。”
“什么是该有的承诺。”小易淡淡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安达并非不知轻重的人，知道这句话说出，代表着什么。”
目光直直看着她：“我一直好奇公主与太子妃的身份，你们一度曾十分交好，大婚时她携太子来祝贺，俨然一副闺中密友的样子，转头却不再往来，像是不认识一般，十分割裂，我仔细探究，却找不到缘由。”
“安格一事，我有心试探，您却一脚踩上，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甚至对太子妃人品做出质疑。”
“种种迹象，令我十分疑惑。”小易十分严肃的看着她，“殿下，我一直想问，是什么缘由，才令你们瞬间断交？”
黎蔷半响没说话，低着头，似乎在看书籍，目光却没有落到实处，像是在发呆。
什么缘由呢？
没什么缘由，只是立场不同，三观不同罢了。
“不是你的原因吗？”黎蔷不阴不阳道，“你借口替我驱散麻烦，转而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麻烦转嫁到太子妃头上。”
“她是我好友，你又是我心腹，你存心算计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仆从主意，你指望我拿什么脸面去找她？”
小易却冲她摇摇头，道：“我虽有意，但您却有机会阻止，只是您并未阻止，默认了而已。”
他笑了笑，眼神有些恶劣：“公主本就想针对太子妃，属下只是恰好打中了您的心思而已，此事，赖不到我头上。”
“你胡说什么。”黎蔷蹙眉，“我并无这个意思，你不要自己找不到理由便以此栽赃我。”
“那公主如何解释您为何没有阻止我呢？”
“我……”黎蔷张口，眼前骤然闪过许多场景，一幕幕，走马灯一样，隐约看清，却又真实看不清，只留下一些嫉妒遗憾的心情。
她最终摇摇头：“你休要如此污蔑我，我虽没有阻止你，却也斥责过，没有阻止，不过是因为我知道阻止也无用罢了。”
不等小易辩驳就立刻道：“我知你对我怀有恶意，一心想算计着什么，偏又因为一些心思而下不了手，种种犹豫，而太子妃的事情……你也不过是想报复我罢了。”
“只是我知道她身份尊贵，身边又总跟着侍卫，武艺高强，在这京城，天下脚下，你们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所以我笃定你们成不了事。”
“这也是我为何不阻止的根本原因。”
反正那些人注定伤害不到她，那借此转移一下那些人的注意力，不是很好吗？
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如此敏锐，当即就发现不对劲，从此就对她离心了。
想起那日河岸上陈清允的那个眼神，黎蔷手指忍不住微微用力。
冷漠，平静，失望，意料之中。
像是早有预料，只是旁观发展，如同坐在高台上一派平静的看客，平静的看着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样四处蹦跶，最终逐渐谢幕。
那是怎样一个眼神啊。
黎蔷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胸口一阵发凉，闷疼，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打破她的是小易的一句话：“你说我对你怀有恶意？！”
黎蔷扭头，看见小易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