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墨云瘫着不动,让幼崽爬在自己肚子上,拱着小屁股,好像一只猪儿虫。
皇上只觉得没眼看,曾经他儿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气质礼仪无一不美,现在看着却好像一个退休的老大爷,比自己还悠然的样子。
幼崽这会儿已经要睡着了,苏墨云看着他写满困顿的脸,忍不住薅了一把他的头毛,叹气道:“长这么大了,估计早把你娘亲忘了。”
闻言皇上嘴角一抽,忍不住看他:“你不是画了很多画像?”还每天指着让幼崽去认人?
苏墨云叹气:“没有用,他记不住。”
“连这都记不住,也太笨了,也不知道像谁。”
皇上:“……”
皇上说:“像你。”
不等回答就道:“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他机灵呢,整日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苏墨云:“……”
苏墨云将幼崽抱起来:“天色晚了,我先走了。”
皇上也不留,挥手:“去吧。”
苏墨云有点忧伤,于是又坐下了。
皇上疑惑的看着他。
苏墨云就叹气道:“按照清允的脚程,这会儿怎么着也该到凉州了,怎么就没个信传回来。”
皇上:“……”
皇上脸皮子一抽,还是好脾气道:“可能在路上耽搁了,天热,送信的人也要歇息一下的。”
苏墨云不说话。
皇上看的头大,只觉得这儿子好像退化成一块望妻石,看的他好头痛,也不想理会他,站起来自己走了。
罢了,他走就是。
——
人总是不经念叨,第二日一早皇上便收到了从凉州那边的来信。
他拆开扫了一眼开头,忧伤的发现不是写给自己的,估计是儿媳公事私事一起说,于是合上信,去找苏墨云。
院子里一片寂静,连个人声都没有,皇上正觉得奇怪,凑近了,隐隐听到一声声敲击的声音。
声音不大,不急不缓,很有规律。
一路无人阻拦,他来到轩敞,四面罩轻纱,风撩动纱布,隐隐露出白色身影。
怎么也每个人守着。
皇上心里觉得奇怪,走进了,发现苏墨云正端坐着,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什么。
是木鱼。
旁边,是扒着他的腿啃咬的幼崽。
“……”
皇上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悄悄退了回来。
半响后,沉默的拉来帘子:“你在做什么?”
“平心静气。”苏墨云八风不动,眉眼沉静,若非一头墨色发丝飞扬,看着真有一些高僧的气韵。
“敲什么木鱼,你现在很热吗?”皇上走进去,还以为这里很热,结果四面灌风,隐隐有凉气,扫眼一看,轩敞四角都堆了冰块。
“我平的是心燥,而非身燥。”苏墨云回答。
皇上:“说人话。”
苏墨云微微仰头,一双眼睛漂亮如落星河,此刻却有种平静如水的感觉:“父皇,我心好乱。”
皇上冷眼瞧着他。
苏墨云不语,低头继续敲木鱼。
“你是要出家吗?”皇上忍不住问道。
“何须剃度。”木鱼声回响,苏墨云幽幽开口,“我现在的生活与和尚也没什么差别。”
皇上:“……”
忍住将人打一顿的冲动,皇上将幼崽抱了起来:“崽,我们离变态远一点。”
苏墨云眉风不动,毫无反应,好似被骂的人不是他。
皇上:“走,我们去看你娘的信。”
木鱼的声音陡然一停,苏墨云抬头看他。
皇上:“停下做什么,继续。”
苏墨云充耳不闻:“清允来信了?”
皇上冷眼瞧着他:“出家人不问俗事,此事与你何关?”
“自然是有关的。”苏墨云立刻丢了木鱼,将盘着的腿收拢放松,不假思索道,“我虽在生活上与和尚有相同之处,但与和尚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皇上瞧着他。
苏墨云:“和尚戒荤,我不可以。”
“和尚要戒色,你也不行。”皇上哂笑一声。
苏墨云笑的温和,一点儿不受反应,脸皮厚到令人发指。
换做从前,听了这样的话,他要么生气,要么也会反驳,绝不可能这样淡定。
皇上没好气的将信纸摔给他,苏墨云如获至宝,飞速展开。
片刻后,欢喜道:“多日不见,她说她很想我。”
皇上简直没眼看:“说正事。”
苏墨云:“她很担心崽崽,说崽崽肯定不认识她了,这不可能,我每天都会给他看清允的画像,他不可能记不住。”
“……”皇上有点心累,“说正事。”
苏墨云表情恍惚:“了不得。”
以为事情不太好,皇上顿时很紧张:“怎么了?”
苏墨云表情恍惚:“父皇,我好像瞎了,看到清允在给我写情诗。”
皇上:“……”
苏墨云抓着他晃了晃:“父皇,我……”
皇上狠狠掐了他一把:“我知道,你没有在做梦。”
苏墨云:“……”好痛!
但心里却很兴奋,看着那页纸,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表情振奋。
皇上这下真的受不了了,抱起幼崽转身就走。
受不了。
苏墨云却没空理他,依旧盯着信纸,强行让自己忽视那几句让他看了还想看的话,翻页往下看。
可惜只有这几句,下面是写的公事。
确定没有了,苏墨云将第一封信又看了一遍,表情有些遗憾,刚想将另一封信递过去,就发现轩敞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好吧。
他又看了一遍。
——
凉州。
黑夜似乎能吞没一切,陈清允站在墙下阴影的角落里,目光盯着站在书房门口的两个人,像是暗夜里潜行的黑猫。
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一根银针,陈清允做出动作,运气。
下一秒,有人从左边路上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隐隐能看清上面摆着两个碗。
陈清允收回手,眯着眼睛瞧了瞧,发现端着东西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像是郭业的那个长随。
“……”他想做什么?!
运了运气,陈清允忍不住摁了摁额头。
下一秒,长随将碗怼到一个守卫面前,强硬的让他喝。
守卫:“……”
守卫摸不着头脑:“公子怎么忽然想起关心起我们?”
“瞧你说的,我们公子心善,怎么就不能关心你们了。”长随假惺惺的笑着。
守卫干笑一声,看着那散发热气的汤,不太想接。
鬼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很谨慎的问道:“我们最近……有做什么另公子不快的事情吗?”
“如果有,我们这就道歉,还请公子看在我们实在不是有意的情况下,放我们一马。”
长随:“……”
长随有些无言道:“你们想什么呢,我们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守卫再次干笑。
“你喝不喝。”长随再次将碗往他面前怼了怼。
守卫纠结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位爷,招来如此报应,看着一脸坚决的长随,长叹一声,还是将碗接过来。
长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守卫视死如归的干了。
“咳……咳咳,救……救命!”下一秒,守卫疯狂咳嗽起来,喝的汤喷了大半。
长随大惊失色,什么情况,反应这么厉害?
另一个守卫也大惊失色,这汤果然有毒!!
不远处,陈清允看的又茫然又不解。
不就是迷药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