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将靖安城披上了一层暗黄的金色。北城门口,走进来了三骑。
白慕廷谨慎地说道:“多谢顾小姐肯赏光,在舍下用饭。”
“白秀才不必多礼,该是我和公孙大哥要谢谢你的款待才是。”
“哪里哪里,乡野粗茶淡饭,没的污了小姐的口。”
顾诗筠不言,她觉得白慕廷太拘泥于礼数二字了,而且话里话外,都每每提及她的身份。
白慕廷见她不说话,便主动问道:“不知小姐现在要去哪里?”
“回钱员外府上。”紧接着,她好像生怕白慕廷又会说出什么话来,急忙说,“公务要紧,白秀才还是先回县衙吧,告辞了。”
说完,和公孙修二人策马飞驰而去。
这二人都有习武的根底,马术自然不在话下。白慕廷自问没有这番身手,只得望着她远去的倩影兴叹。
须臾之间,顾诗筠便回到了钱府。护院钱全过来牵马。
顾诗筠下马问道:“况公子可还好吗?”
钱全眼神躲闪不定,低下了头去。
公孙修虎吼一声:“问你话呢,况公子怎么样了?”
钱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惶恐说道:“小的……小的不敢答,请小姐进去自己看吧。”
顾诗筠大惊,莫非况钟出了什么意外?她不顾身份,连忙跑进了钱府大院,沿途遇到的钱府上下人等莫不躬身下拜,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担心被她责罚一般。
顾诗筠一路跑进了大厅,却见这里空空如也。临走的时候,况钟就躺在了一张放置在地上的木板上,可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不止如此,她在府中一边奔跑一边搜寻,顾不得半分千金小姐的架子,却始终没有发现况钟的身影。
顾诗筠喝问钱府下人:“况钟人呢?”
这些下人们跪在她面前,战战兢兢,却无有一人敢答话。
公孙修也惊愕万分,在这靖安地界上,就连曹旺德也要给顾诗筠几分面子,谁敢私藏况钟?
这些下人们磕头如捣蒜,却一句话都不肯说。
顾诗筠直接找来了钱旺:“到底是怎么回事,况钟去了哪里?”
那钱旺哭丧着脸:“顾小姐,小人不过是钱府的一个奴才,求您不要难为小人。”
“公孙大哥,我们走!”顾诗筠面带忧戚之色,显然是担心况钟的安危。
“去哪里?”
“县衙!”顾诗筠已经隐约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白慕廷一路回到了县衙,心中怅然若失。今天顾诗筠肯赏光去他家中,自然是令他高兴的,可是刚才分手后,他又觉得思绪难平。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这样吧,见不到她,便忍不住的思念。
“站住!”
白慕廷低着头往前走,却听到了正前方传来了一声断喝,好似半空中打了一道霹雳,吓得他跌了一跤。
抬头观瞧,只见县衙门的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人。这二人身穿青色曳撒,腰系雕花双铊尾革带,手里各自握着一把绣春刀挡在了白慕廷身前。
白慕廷惊愕半晌,却忽然大喜:“纪小姐来啦?!”他赶紧朝二人深深下拜:“二位大人在上,我乃是县衙的书吏。哦,有县衙的腰牌在此。”
他从腰间解下了腰牌,双手递上前去。
那二人看了一眼后,便还刀入鞘,继续笔直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白慕廷一路跑进了县衙大堂,却见曹旺德坐在了门口的位置长吁短叹。师爷聂文星站在他身边也是一脸的愁容。
“大人……”
白慕廷刚叫了一声,却不料曹旺德大喝:“白慕廷!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你真真气煞我也!”
白慕廷急忙跪倒在地:“大……大人,小人不知道犯了何罪,惹大人动怒,求您息怒。”
曹旺德气得浑身颤抖,聂文星忙在一旁说道:“唉,白秀才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这么一条馊主意。那纪小姐倒是来了。”
白慕廷心中暗喜,头不敢抬:“既然纪小姐已经来了,大人为何生气呢?”
曹旺德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聂文星说道:“纪小姐虽然是来了,但是一听说况钟在钱府,还受了伤,马上就去把他接回来了。眼下人正在后衙。这些倒也算了,咱们大人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可是……那纪小姐让曹大人以下所有人等伺候况钟一人,这……”
白慕廷明白了,他说道:“大人息怒,且听在下一言。”
“哼,倒要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是,这纪小姐对况钟心有所属,人尽皆知。大人您也是亲眼见过的。况钟现在受了伤,纪小姐将他接来这里,对大人来说也是个机会呀。”
曹旺德气得脸色铁青:“白秀才,你是在挖苦本官吗?”
“不敢,在下岂敢?只是在下想到,若是大人可以服侍好况钟,纪小姐自然对您刮目相看。这于大人来说,也未尝不是加官进爵的进身之本呀。”
曹旺德挥了挥手:“这些,本官岂有不知?只是那个况钟素来与我不和,你又不是不知。即便我如侍奉祖宗一般侍奉好他,他也会在纪小姐面前编排我的不是。”
“大人,此言差矣。您忘了吗,还有在下呢。”白慕廷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种阴鸷的笑意看着曹旺德。
曹旺德愣了愣神,拍了一下脑门:“哎呀,对啊。本官竟然忘记了,白秀才你与况钟乃是生死之交啊,你可以在他面前帮本官说说好话。白秀才,若是纪小姐提携本官,本官定然不会忘了你。”
“是,多谢大人。”白慕廷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后衙的厢房内,况钟躺在了床上苦笑。身下是一张楠木大床,雕工精细,身上盖的是驼绒丝被,周围更是弥漫着一股茉莉花香。
他心想自己昨晚摔断了腿,现在就躺在了这么奢华的房间里,他说道:“哎呀,曹缺德布置得这个地方还没有撤,也算是对你纪大小姐的一片孝心了。”
坐在床边的纪嘉卉却冷笑,面带愠色:“好你个况钟,我以前说过,不许你再见顾诗筠,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我可是说过,你们再敢见面,我就挖去你的双眼。”她突然虚勾二指,探到了况钟的双眼前。
况钟心中一惊,想到这个女人诸多毒恶的手段,只觉得不寒而栗。
但他还是勉强一笑,说道:“岂敢岂敢,你说的话我怎敢不听?你看看,我现在不就遭报应了吗?腿断了!”
纪嘉卉虽然生气,但是见到况钟后只觉心花怒放。旁的事情,她到也不在意了,只是笑道:“呵呵,该!活该。”
况钟连连应和:“是是是,所以,这挖眼就算了吧,反正我已经吃到苦头儿了。”
纪嘉卉冷冰冰地说道:“呵呵,你是怕我杀了顾诗筠,是不是?”
“天大的冤枉呀。纪大小姐……”
“嗯?”纪嘉卉一挑眉,冷笑:“果然,以前你直呼我的名字,到现在反倒生分了,怎么,莫非你真的与顾诗筠有什么吗?是不是觉得我纪嘉卉不如她漂亮?”
况钟心想:这个女人真够没羞没臊的,你再美,也不可能美过顾诗筠呀。
但他只能脸上含笑:“嘉……嘉卉。”
纪嘉卉得意地笑了一声。
“这真的是天大的误会,我也不知道她来了靖安了。靖安的天民巷那时候传说闹鬼,我和曹大人打赌就去了那里看,没想到顾小姐也在那里,后来就是钱府出了意外,发生了案子。我为了查案,腿都摔断了。”八壹中文網
况钟见她将信将疑,索性“哎哟”痛叫一声。
纪嘉卉关切说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是呀是呀,疼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个庸医,我去替你杀了他!”
“啊?别别别,”况钟急忙拉住了她,“想是我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没事没事,不关那大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