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捕快皆生得人高马大,相较之下,沐昂反倒显得瘦削多了。其中一名方脸捕快伸出手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起来,跟我们走一……”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见他突然腾空而起,摔出了足有一丈多远,狠狠地砸在了一张八仙桌上。“喀喇喇”一声,那张八仙桌顿成齑粉。
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竟无一人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旁边那个圆脸捕快急忙拔出了刀,恶狠狠地说道:“竟敢拒捕?!”说罢,一刀兜头劈下。
沐昂伸脚勾住了旁边的一把竹椅,抬腿勾了过去。那捕快手里的刀尚未落下,“喀喇喇”,竹椅便砸在了他的头上,登时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哀嚎。
齐大人吓得后退了两步,扯着嗓子高喊:“来人呀,快来人呀!”
沐昂慢慢站了起来,言语冰冷地说道:“认得这个吗?”他从腰间摘下了一块告身牌。
齐大人定睛一看,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道:“下官……下官临武县知县齐鸣远,不知沐将军驾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瞎了我这双狗眼,求沐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沐昂把告身牌收起来:“临武县。”
“下官在。”
“这里交给你了,我们还有要事。”
“是是是。”齐鸣远听到他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沐昂地位何等尊崇?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饶过他一命了。他求之不得沐昂等人赶紧离开。
沐昂也不理会他,转身走到了况顾二人面前,他对顾诗筠说道:“诗筠,我们上路吧。”
谁知,顾诗筠扭头看看况钟,见他愁眉难展,便对沐昂说道:“沐三哥,此间刚刚发生了凶案,不如我们就留下来,待查明真相,再上路不迟。”
沐昂见她如此说,心中知晓她是顾及况钟,便低声说道:“我刚才已经亮明了身份,只怕过不多时,纪嘉卉那边也就知道了。我担心她会对况钟下手。”
沐昂虽然嘴上对顾诗筠如此说,一双眼睛却瞧着况钟。
况钟则皱眉深思,似乎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顾诗筠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迟疑之色。
沐昂叫了两声:“况钟,况钟。”
况钟却毫无反应。
顾诗筠问道:“况钟,你要留下来查案吗?”
这句话他却听到了,况钟点点头:“总要将这件案子查清楚才好。”
沐昂说道:“你若是不怕纪嘉卉追来将你抓走,尽可以留下来。”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恨意。他觉得刚才况钟对自己置若罔闻,是有意为之。
况钟却说道:“纪嘉卉已经回了应天。就算她得到消息,追来临武县,也需要花上四五日。我看这位齐鸣远大人糊涂至极,与曹旺德不分伯仲。若是案件交由他,只怕有人枉死。”
沐昂本来与况钟没有什么交情,他前往靖安,全是为了顾诗筠一人。当初顾诗筠提议带况钟一起走,他就百般不情愿。如今听况钟如此说,更是觉得带了一只拖油瓶一般。
沐昂正要开口,却听顾诗筠说道:“沐三哥,我们连日赶路,也乏了。何况况钟身上还带着伤,不如就留下来,大家歇息几日,也好让况钟趁着这个时间查清楚案子。”
沐昂一向对顾诗筠言听计从,也知道她将来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对其十分尊重,于是说道:“既然诗筠你如此说了,那只好这么办了。但是我们逗留时间不可太长,锦衣卫遍布天下,最多三天。”
说着,他转而嘱咐况钟:“况钟,你听到了吧?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不管此案是不是水落石出,我们都要尽快赶路。”
顾诗筠觉得三天时间未免太急了,但是况钟却欣然点头:“就依沐大人所言。”
沐昂转回身来,看到齐鸣远还在跪着,说道:“齐大人。”
“下官在。”
“我们需要在临武逗留三日。”
齐鸣远心中直叫苦,但还是脸上谄笑:“是,沐将军肯在临武县栖身,乃是下官祖上有德。下官这就去吩咐他们,在县城最好的客栈给您安排房间。”
况钟这时候忽然说道:“不必了。”他被顾诗筠搀扶着站起来,然后接过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齐大人不必费心了,我们住在这里就好。”
齐鸣远不知况钟是何人,但是见他与沐昂同行,又能说上话,料想其地位必然不凡,于是应道:“是,大人既然中意此处,下官只得从命。另外,下官会安排人送来珍馐美酒,几位大人有什么想要尝尝的,尽可以吩咐在下。临武县虽然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但是这里的双溪羊肉、桃源鸡尚算入得口,下官马上命最好的厨子……”
“好了好了,”沐昂脸色铁青,“这些都不过是琐事,我们也不稀罕,你既然是来查案的,那就开始好了。起来吧。”
齐鸣远这才站起身来:“谢沐将军,谢大人。”
沐昂说道:“只是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我们来桃源坪的事情,不可对外吐露半句。”
“是,下官遵命。”
“好了,做你该做之事吧。”
齐鸣远这才命人开始查案,只是碍于有这四人在场,他做事谨小慎微,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走路更是小心翼翼。
况钟等人就坐在了一楼的大堂,却只是听到了细若蚊呐的低语。
顾诗筠看着况钟,不觉笑道:“看来,还得是你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况钟想到这里,便喊了一声:“齐大人。”
“下官在,下官在。”齐鸣远慌忙跑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查案难道不问问我们四人吗?别忘了,死者郑光暴毙身亡之时,我等俱在场啊。”
“这……大人真会说笑,凶手怎么可能是大人呢?”
况钟叹了口气:“带我先去看看尸体吧。”
“是,下官遵命,大人,下官亲自扶您。”
况钟心中窃笑:看来这位齐大人还真是一位糊涂官,若是他知道况钟非官非吏,只怕要气得跳脚骂街了。
死者郑光的尸体暂时被安放在了后院。
况钟推开后门,发现这里是一个竹子搭建的水榭,延展出去,下面以竹竿撑在了泉湖中,正前方有一座竹桥延伸上前,走上几十步便可直接上了客栈后的那座山。
郑光被蒙上了一块白布,放置在了水榭台上,周围也无一人看守。
况钟不禁皱起了眉头:“齐大人,为何不找人看着尸体?”
齐鸣远脸色很尴尬,说道:“大人勿怪,一具尸体,多晦气。想必也没人愿意接近。”
“县衙的仵作为什么还没到?”
“这个……呃,两个月前,县衙的仵作告老还乡了,新的仵作一时间又找不到人,一直空着。”
况钟心想,县衙的仵作虽然地位低下,却是刑名典狱的重中之重。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位齐大人哪里像是在做官?简直是在混官。
况钟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坐在了地上,掀开了这块白布,只见郑光脸色白里透青,口鼻也有干涸的淤血。
况钟又撑开了他的眼皮,只见双目有血丝。拿起他的双手,又见十指乌黑。他让县衙师爷前来,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
最后况钟补充了一句:“怀疑死者中剧毒而死。”
师爷不敢怠慢,一一记录在册。
况钟又重新站起来,问道:“其他人可都曾问过了吗?”
齐鸣远说道:“大人放心,都已经问过了。”
面对这样的一位官员,况钟哪里放得下心?他说道:“走,先带我去见见何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