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眼神中带着责难:“为何不早说?”
段福急忙后退了一步:“公子不曾问起,小人也记不大清楚了。若不是您问起来,小人也几乎忘却了此事。”
况钟马上起身,离开了段府。
与此同时,思州的高府内,举家志哀。男男女女跪了一地,悲号哀呼。
高吕氏更是垂泪悲戚,宣慰使司的仵作赵润勘验完尸体,填写了尸格后并没有将高挺的遗体带走。而今日一早她也听说了,宣慰使司也归还了段阔的遗体。想不到同一天,翁婿二人的葬礼竟然同时举行。
高沁在一旁劝道:“父亲已经仙逝,母亲节哀。”
高吕氏则悲切说道:“我出身寒微,多蒙你父亲不弃,娶我过门。他半分不曾亏待过我,却不想如今天人永隔,怎能不叫我肝肠寸断呀!”
她捶胸顿足,观者无不动容。
“宣慰使司况钟况公子前来祭奠。”门口的下人喊了一声。这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况钟,原以为他是官府中人,可是沐昂又说他不是官,昨日见他与宣慰使大人在一起,所以才有了这样奇怪的称呼。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了门口的位置,只见况钟穿了一身素白长衫,架着拐杖点着地一路走来,到了祭台前,从管家手里接过了点燃的三柱清香,拜了三拜,然后管家接过来,代劳插在了香炉上。
况钟做完这一切后,才扭头看着高吕氏母女二人:“高夫人,高小姐,请节哀。”
高吕氏咬紧了嘴唇,泪水止不住,半晌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沁看着况钟:“凶手找到了吗?”
况钟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眼下已然有了一丝线索,那凶手也逃不远的。”
高沁听完后,垂下头去,呢喃道:“真不知是何人,与我父竟有如此深仇大恨。”
这时,有一丫鬟走上前来,但是欲言又止,神情扭扭捏捏。
高吕氏问她道:“何事?”
“回主母,后院湖中的鱼……全死了。”
高吕氏心烦意乱:“这等小事就无需报了,下去吧。”
丫鬟离开后,况钟却心念一动,说道:“不知二位是否方便,请借一步说话。”
高沁见母亲没有反对,便扶着她站了起来,三人来到了旁边的偏室之中。
进屋后,况钟没有坐下来,直接问道:“如今高老爷、段员外,翁婿二人的后事都要了了。只是不知道其他事情如何处置?”
高沁与母亲相视茫然:“况公子,不知你所指的其他事情,是何事?”
“两家的生意,包括那家布庄。那原本就是高老爷的,你们没想过收回来吗?”
高吕氏听到这里,摇了摇头:“罢了,虽然那是我家老爷的心血,但是段阔死了,洁儿也会继承那家店铺。留给她就好了。我们家还有一些薄田,度日尚且不难。”
“夫人高义。”
“公子谬赞了,家门不幸,接二连三遭逢变故。我们娘儿仨不死就算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其他的奢望?”
“那么,王璇呢?”
高吕氏与女儿同时一愣,茫然问道:“公子,你刚才说谁?”
“王璇,也就是段阔之前的夫人。”
高吕氏摇了摇头:“并不认识此人呀。”
高沁也说道:“听说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大人为何又提起了她来?”
“哦?原来高小姐认识她呀。”
“倒是听姐姐提起过几回。”
“二位,可否看一看你们的手掌?”
二人均没想到况钟会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母女二人犹豫了一会儿,只得伸出了手来。
况钟只看了一眼,嘴角便扬起了一抹微笑,他问道:“敢问一句,府里可有谁精通琴律吗?在下所指的是琵琶这种乐器。”
高沁的神色微微一变,眼神似有躲闪之意。
高吕氏答道:“从来没有,我家老爷喜静,又不好歌舞。莫说琵琶了,府里从来不见有人摆弄过什么乐器。”
况钟点点头,说道:“高老爷之前只去过了一次段府,想问问二位,去过几次呢?”
高沁怯怯说道:“我……我倒是随母亲去过几次。”
“什么时候?”
“唔……姐姐嫁入了段府之后。若没有这层关系,我和母亲也不会与段家有什么联系。”
况钟欣然点头,他一拱手:“告辞了。”
看着他离府,高吕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女儿说道:“走吧,还要给你爹爹守灵呢。”
高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紧紧地盯着况钟的背影,眼神间透出了一股寒意。
况钟离开了段府后,径直来到了段记布庄。
田掌柜低头迎了上来:“哎呀,客官,欢迎欢迎,您看需要……”一抬头,看清了面前此人的容貌:“咦,你……你是上次来过的那位大人。”
况钟笑道:“田掌柜,又来叨扰了。”
“哪里哪里。大人请进。”
“田掌柜,今日段府治办丧事,你还有心情开店吗?”
田掌柜却叹了一口气:“唉,大人有所不知。这家店怎么回事,您是清楚的。今日一早我还在街上遇到了段夫人,跟她提起过了,说今日要去段府参加丧仪。可是她却说我不用参加,让店面照常开着就好。既然东家发了话了,我也不得不听呀。”
况钟心下一沉,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说什么,你今日一早见到段夫人了?”
田掌柜吓了一跳:“是……是呀。”
这怎么可能呢?今日一早,况钟先去了段府,当时高洁还在府中。除非这高洁会分身术,否则绝不可能在思州出现。
他定了定神,郑重地问道:“你不会看错吧?”
“当然不会,小人敢拿脑袋担保。大人您忘啦,上次我和您说过,这段夫人曾经陪着段员外来过几次店里,小人是认得的。何况我上前搭话,叫了一声段夫人,她还应了呢。”
况钟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燥热无比,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见到的段夫人,长什么样子?”
“唔,年纪轻轻,看上去比大人您大了两三岁,长得是花容月貌。我们私下里都说,段员外好艳福!”
况钟的一颗心突突跳动:这田掌柜口中的段夫人,绝不可能是高洁!猛然间,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而正在此时,突然有两位公人打扮模样的人大踏步走了进来:“我说,老田呀。我们定的那批货怎么样啦?孙大人可是派我们来拿啦。”
田掌柜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哎哟,两位大人,这孙大人交代的事情在下岂敢怠慢呀,小人这就去给您拿。”
况钟注视着这两位公人良久,快步走上前去:“二位大人请了。”
那两人面面相觑,均不认识面前这人。
一人拱手道:“请了,在下老眼昏花,敢问一句公子何人呀?”
况钟不答反问:“请问二位大人哪里高就?”
“不敢,思州宣抚司。”
况钟心中不免苦笑,想起了当初调戏过玉儿的孙侃。他胡作非为,仗得便是他爹思州宣抚司佥事孙盛的官威。
但案情当前,况钟还是说道:“请二位大人代为通传,请宣抚司派兵守住高府上下,若是迟了,恐怕罪证就被毁了。”
那人不明就里,满脸的困惑,说道:“什么高府,什么罪证,你又是何人?”
况钟说道:“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只是目前负责侦查贵州段阔与此地高挺的遇害案,恳请两位大人援手。”
那人当然不信况钟的鬼话,正要反驳,却被他同伴儿拦住了。
同伴儿审视况钟:“兄弟,你先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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