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见到了纪嘉卉,顿时欣喜,他坐直了身子,往旁边一让,竟然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嘉卉,你来得好,来来来,随本王一起赏舞。”
众舞女停止了舞动,垂手向两侧慢慢退去,让开了一条路。
纪嘉卉盈盈道了个万福,也不下拜:“汉王殿下,今日嘉卉给你带来了一个人哩。”
汉王看向了纪嘉卉的身后,眼神中登时露出了一股杀气,他沉寂了片刻,以手扶额:“哎呀,最近国事繁重,整日里都是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本王都快被这些无名小卒烦死了。”
纪嘉卉悄悄冲况钟使了一个眼色,况钟无奈,只得上前拜倒:“臣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参见汉王殿下。”
朱高煦冷眼瞧着他,许久之后“哈”了一声,蔑视说道:“本王记得你,叫……叫……叫什么来着?”
况钟不卑不亢,高声道:“臣,况钟参见汉王殿下!”
“呵呵,对,本王想起来了,叫况钟。”朱高煦慢慢起身,从殿上走了下来,“前几日,你在金殿之上,与吕震和陈瑛吵了一架。况钟呀,身为下属顶撞上司,谁给你的胆子?”
况钟道:“臣只是就事论……”
不料,朱高煦根本不听他讲完,大声吼道:“本王问是谁给你的胆子?!”声彻云霄。承运殿内所有人等都被吓得一颤,连大气都不敢出。
朱高煦两只手插进了袖子里,威严说道:“身为大明朝的官,在金殿上一点儿礼数都不懂。况钟,你只是个区区六品的芝麻官,如同蝼蚁一般,竟然连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都不放在眼里,你眼里还有皇上吗?”
况钟道:“臣对大明、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呵呵,”朱高煦冷笑了两声,“忠心耿耿,还天地可鉴?你们这些拿着笔杆子挣俸禄的文官,也只会耍耍嘴皮子了。”
他说完后,眼角打量了纪嘉卉一眼,问况钟:“说吧,你来找本王有何事?”
“臣……”
“停,不要说,让本王猜一猜。”朱高煦饶有兴致地看着况钟,脸上挂着一种令人胆颤的笑容,“哦,是了,你一定是想去周源家里了。”
“汉王殿下高见,臣正有此意。”
纪嘉卉带况钟来此,本想借此机会让朱高煦重用况钟,可没想到他们二人之前便见过了。而且听朱高煦话里话外,二人还有矛盾。
纪嘉卉见状,急忙上前求情:“汉王殿下,况钟……况钟此人聪明绝顶,可堪大用呀。”
“聪明绝顶?”朱高煦蹲下来,一双虎目盯着况钟,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了,本王只看到了一个不守朝廷法度的人,这样的人会聪明绝顶?”
纪嘉卉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况钟已经查出了周家案情的些许线索,或许可以帮到殿下。”
“哦?”朱高煦一怔,随后又盯着况钟看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说道,“你爬起来吧。”
“谢殿下。”况钟站直了。
“说说吧,都查出什么来了?”
况钟悄悄冲纪嘉卉使了个眼色,纪嘉卉有心为他在汉王面前表功,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朱高煦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轻轻点头:“嗯,如此说来,那董印便是凶手啦?”
纪嘉卉道:“嘉卉所想与殿下不谋而合,若非况钟,也不可能如此快便破了案子。”
朱高煦笑了笑,看着况钟:“况大人。”
“臣在。”
“你的意思呢?”
“回殿下,臣觉得,就此结案未免草率了一些。董印虽有杀害周瑶的动机,却无证据,若是如此结案,只怕会造成冤案。臣觉得……”
朱高煦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本王听说你当初数日之间,便破了鸡鸣寺的案子,着实在皇上面前露了回脸。怎么,当了官了,反倒小心了是吧?”
“殿下,非是况钟胆怯,实是……”
朱高煦不等他说完,大手一挥:“放心,只要本王在一天,就可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本王这番话,你可能听明白吗?”
况钟心神一荡,他知道这是汉王在拉拢他,于是说道:“臣……臣谢汉王殿下。”
“好了,那你就回去吧。嘉卉,你留下来。哈哈,多日不见,本王还挺想你的。”
纪嘉卉脸色有些慌张,她看着况钟,眼神中颇有自责之意。
况钟却根本不在乎这样的事情,他说道:“臣告退。”
况钟离开了汉王府,就飞一般地奔往了顾诗筠的住处。他在外面敲了几遍门。
公孙修还以为是锦衣卫来了,打开了院门,却见到况钟站在门口,他狐疑问道:“深更半夜,况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呀?”
况钟却没有心思和他说这些,径直往里闯:“公孙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今天够难受的了,顾小姐呢?”
“小姐早已安歇,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公孙修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了他面前。
况钟心中苦笑:有些话岂能对你说?他恳求道:“公孙大哥,您行行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你让我见见顾小姐,我只说几句话便走。”
公孙修道:“况钟,若不是念在往日情分,我现在就将他一顿好打,赶紧滚回去,休要惹恼了我。”
孰料,这时身后的房门打开了,顾诗筠站在了门口。她走到了二人身前:“公孙大哥,你回房歇息吧。”
公孙修看了况钟一眼,这才拱手:“是,请小姐多加小心。”
待公孙修回房后,顾诗筠又对况钟道:“你休怪公孙大哥,只因你离开贵州后,发生了许多事情。皇上不许我的亲事后,家严只当纪纲要对他不利,公孙大哥这才有所防备的。”
况钟点头道:“我理会得。”
他见顾诗筠不再说话,便挠了挠头:“呃……今日之事,是……是我不对。”
孰料,顾诗筠却嫣然一笑:“何事?”
“我……我不该带纪嘉卉来此找你。”
顾诗筠轻叹道:“算了,既然来到了应天,我便猜到了有这一天。天底下何人可以逃过锦衣卫的眼睛?况且,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
况钟也叹了口气:“我刚才……去了汉王府。”
“你既然求纪嘉卉帮忙,那里自然是要去的。”顾诗筠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
“那,明日你随我一同去周宅吧?”
顾诗筠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从那漆黑的眸子中看到了夜空的星光:“那她呢?”
况钟心口一热,脱口而出:“我不理会旁人,只在乎你去不去。”
顾诗筠只觉得心如小鹿乱撞,她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了。
况钟看着她,似乎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良久之后,顾诗筠终于说道:“那……明日我等你。”
况钟笑得像个孩子:“一言为定!”
“嗯!”顾诗筠微笑着点了点头。
况钟欢呼雀跃,跑出了门口,临别之前还不忘回身看一眼。
望着况钟消失在夜色之中,顾诗筠不觉笑出了声。
城北纪宅内,纪纲得意在落地铜镜前转了一圈,张开双臂,问着身后的庞瑛:“如何?”
庞瑛不失时机地说道:“那还用说吗?这身衣服穿在您的身上,那是最合适不过啦!”
纪纲哈哈大笑:“那朱允熥没有人君之福,堂堂皇孙,竟然连一件四团龙的锦袍都无福消受!”
庞瑛附和道:“那是自然。他哪里如大人这般,天生便是天子之相!”
纪纲突然扭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庞瑛见四下无人,走上去在他耳边说道:“您放心好了,此事绝无第三人知道。”
纪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