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淡然一笑:“没什么好查的,这批人来无影去无踪,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动手了。”
顾诗筠觉得况钟未免太过托大了,她柔声问道:“为何?”
“他们原以为这次出动九个高手围攻我一个文官,志在必得,没想到你和公孙大哥让他们吃到了苦头,这是其一;其二,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他们也会老实一阵儿。”
“皇上……”顾诗筠蓦地想到,“你是说,刺杀你的人可能是某个大臣?”
况钟欣然点头:“即便不是大臣,也必是朝廷里的人。试想一下,以前我无官无职,杀我如同捏死一只臭虫,可那时候并没有人理会过我。我当了官,破了几件案子,便当街遇到了刺客。此事,想必触及了某人的利益,所以才派人来杀我。”
“那会是谁呢?”
况钟打了个呵欠:“是谁都好。反正皇上也说了,这件事交给汉王和纪纲去办,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顾诗筠提出了自己另外的疑惑:“案子,该当如何处置?”
过了一会儿,况钟才说道:“且看看陈瑛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吧。”
“你相信他会帮你?”顾诗筠狐疑道,“他可是汉王的人呀,几次三番与你过不去。”
“哈哈,正因为他是汉王的人,才最有可能帮我。试想一下,汉王今天被皇上臭骂了一顿,他一定会有所收敛,让陈瑛等人好好协助我破案。放心,陈瑛不是傻子,他知道此时该如何去做。”
顾诗筠听他这么一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如此,最好不过了。”
况钟所料不错,当晚,他家的门就被敲响了,管家老童来报:“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大人来了,说有要事见您。”
“快快有请。”况钟起身也急忙迎了出去。
院门大开,陈瑛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况大人,夤夜来访,恕罪恕罪。”
况钟拉住了他的手:“哪里哪里,陈大人能来,让下官这里蓬荜生辉呀。快请。”
二人携手进入了前厅,陈瑛见到顾诗筠也在:“哦,顾小姐也在此,有礼啦。”
“小女子见过陈大人。”
况钟让陈瑛坐在了上首,吩咐下人备茶。
陈瑛道:“不必了,况大人,实不相瞒呀,本官刚从汉王殿下那里来,这好酒好茶吃了不少。”
“原来如此。”
“本官来找你,便是汉王吩咐的。汉王殿下得知你正在找查素莲,让吕震吕大人、驸马都尉王宁,以及户部的几位大人协助,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呀。这城西三十里,有一户人家,姓查,院后有两亩菜地,说不定便是你要找的人。”
“多谢陈大人。”况钟欣喜非常,“下官明日即动身前往。”
陈瑛却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汉王已经连夜派人去了,明日一早便请况大人去一趟汉王府。对了,汉王殿下还说了,请顾小姐也一同前往。”
顾诗筠暗暗一惊:这汉王叫我去,还能是做什么好事?
况钟却面不改色,冲着汉王府的方向高高拱手,尖着嗓子叫道:“承蒙汉王殿下厚爱,况钟感激不尽!”
陈瑛说完了这件事,便起身告辞了。
况钟一路送他出了门口,临别之际陈瑛又转回身来说道:“况大人呀,本官有句话想要嘱咐嘱咐。”
“陈大人请讲。”
“如今,太子多疾。前两天,皇上赏赐我等二品纱罗衣。这满朝文武,位列二品者,都有了。却唯独少了解缙解学士的。况大人,你天资聪颖,圣上是何意,不需要本官明说了吧?”
况钟心领神会:你这是借着警告我,要来拉拢我呀。
他微微一笑,作了个揖:“下官明白。”
“嗯,皇上最近又给汉王盖了一座牌楼,自然也是恩宠又加了。况大人呀,何去何从,早做决断才是。本官告辞。”
“陈大人慢走。”
看着陈瑛的轿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况钟啐了一口:“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转身回了前厅。
到了厅中,却见顾诗筠正在发愁。她呢喃道:“明日汉王叫我与你一同去,该如何是好?”
况钟想了想,也不禁发起了愁来。朱高煦权势熏天,如今又得皇上眷顾。他觊觎顾诗筠的美貌,万一有所非分要求,哪个敢拒绝?
“干脆,你不要去了。”况钟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去,汉王若是发了火,你如何应对?”顾诗筠深知,朱高煦喜怒无常,若是他刁难况钟,无疑是将况钟陷入险地。
况钟胸有成竹:“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碧空如洗。况钟连早饭也不曾用,便乘轿前往汉王府。
从端礼门入,穿过承运门,到了承运殿上,只见汉王朱高煦正搂着两位美人饮酒寻欢。
在王殿上做出这等事,难免污人眼目。
内侍太监上前说道:“殿下,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到啦。”
“哦?”朱高煦这才起身,“况钟呀,来得够早的。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顾成的女儿呢?”
况钟道:“殿下恕罪。前夜,臣在路上遇到了刺客。顾小姐身负重伤,如今在家中养伤呢,不能亲来。特命臣,向殿下告罪。”
朱高煦一下子站了起来:“受伤了?这还了得,快快快,本王要去看看。”
况钟又不失时机地说道:“殿下有心了。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命太医院院使李太医诊断过了。说顾小姐宜静养,不可随意打扰。”
朱高煦听到他这么说,迈出去两步便站住了。既然皇上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不好胡来,只好清了清嗓子:“唔唔唔,你……你遇刺的事吧,本王也听说了。一会儿你从本王的府里选些上等药材拿回去,给顾小姐服用吧。”
“臣,谢殿下。殿下,听陈瑛陈大人说,您已经找到了查素莲的父母。臣身负皇命,案情如火,想要先去看看。”
“不必了。”朱高煦高喊一声,“去,把那老头儿老婆子找来,让况大人问话。”
内侍太监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有人陆续到达。为首一人身长数尺,身着红色曳撒,足蹬皂靴。紫色的脸皮上面长满了黄色络腮胡,双目间煞有英武之气。
朱高煦说道:“况钟呀,你或许没见过。这是淇国公丘福。”
况钟连忙行礼:“下官拜见国公爷。”
第二位,面白无须,身材稍显瘦削,鹰钩鼻下的那张嘴似乎永远笑着。
朱高煦继续介绍:“怀庆公主的驸马,王宁王驸马。”
“臣见过驸马爷。”
随后,便是刑部尚书吕震、左都御史陈瑛、锦衣卫指挥佥事纪纲,诸人一一入内。
况钟心道:汉王一党的头头儿们都跑到这儿来了。他顿觉承运殿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了,仿佛身边站立的并非是五位朝臣,而是五只吃人的猛虎。况钟袍袖之下的汗毛都快要立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内侍太监才到来,身后跟着两人。这两人皆是满头白发,老态龙钟,一进来便颤颤巍巍地拜倒:“草民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高煦让况钟随意发问。
况钟上前说道:“二老请起吧,敢问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那老丈答道:“大人容禀,小老儿查老五,家就住在城西三十里的王家湾。这是拙荆,查米氏。”
况钟又问道:“令嫒如何称呼?”
听到这句话,查老五尚未回答便悲从中来:“大人,求求大人给我们做主呀!”说罢,磕头如捣蒜,直磕得承运殿的地砖嘭嘭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