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廷满脸喜容:“回姚少师,学生白慕廷。”说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嘭”的一声。
姚广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颔首微笑:“哦——原来你就是白慕廷。”
一见姚广孝知道自己,白慕廷大喜过望:“慕廷久慕姚少师威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顾诗筠见况钟醉死,心中正自忧虑,偏偏白慕廷这个时候来捣乱,她不禁愁容云起。
姚广孝悄悄打量了顾诗筠一眼,笑道:“白慕廷,今日非是说话的时候,你先退下吧。待我等与况大人醒酒后,寻个时间,老和尚和你再秉烛夜谈。”
得到了姚广孝这样的承诺,白慕廷如何能不激动,连连称是,慢慢退下去了。
望着白慕廷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庭院之中,姚广孝双目如电,脸上不见任何喜怒之色,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顾诗筠眼见况钟醉成了这样,她心里既气且恨。她恼恨况钟上次与自己强辩,又气他明明招惹了汝阳公主,他却不肯承认是他的错。
只是此事细细想来,似乎也怪不得况钟。其实事隔多日,顾诗筠早就不为这件事生气了,她气的是况钟连一句软话儿都不肯说。似乎在他心里,哪怕是作为朋友而言,顾诗筠都是那么的不重要。
若说是为了查案,无暇顾及个人私事,她也可理解。只是有公务在身,还喝得酩酊大醉,未免太不成体统了。
姚广孝转回身来,见顾诗筠面带忧戚之色,已然猜中了她心头所想,呵呵一笑说道:“顾小姐呀,你可不能埋怨况钟,是老和尚非要拉着他喝酒的。”
“岂敢,姚少师言重了。”
“唉,实不相瞒呀,他喝了这么多,是有心事呀。”
顾诗筠盯着况钟俊朗的脸庞幽幽说道:“眼下,他除了案子,还能有什么心事?”
“哈哈,这心事,正是你呀!”
顾诗筠脸颊绯红,低下了头去:“姚少师说笑了。”
“诶,老和尚可不会说笑,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说罢,他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高宣佛号。
顾诗筠羞赧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姚广孝笑着说道:“老和尚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但是你俩的心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顾诗筠被看穿了心思,急切辩解说道:“姚少师不要拿诗筠说笑了,我……我自幼已被家父许配给了沐三哥,如何……如何还能……”
“哦,原来如此。况钟是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你;你却是顾虑有云南沐家的婚配,所以谁都不曾说出口。唉,你们这些人年轻人呀,真是麻烦,还不如和尚过得舒坦。为人呀,还是多坦荡一些的好。”
姚广孝这番话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顾诗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沉睡的况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只能在心中埋怨:是呀,况钟,你就不能坦荡些吗?
见姚广孝出得厅来,白慕廷急忙迎上前去,深深一揖:“姚少师。”
姚广孝视而不见,大踏步走出了府门外。
白慕廷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的怒意。
前厅中,顾诗筠唤来了老童,让他先扶况钟回屋。
不料,老童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触道况钟,便听况钟叫了一声:“诗筠……”
这个称呼,令老童一惊,他回头望了望立在一旁的顾诗筠,却见她的脸上也是惊愕之情。虽然这种表情很快淡去,被一种羞红所取代。
“诗筠……诗筠……”况钟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反复念着这两个字。
“先扶他回屋吧。”
“是。”
老童与顾诗筠二人合力扶着况钟回了卧房,而庭院中的白慕廷早已不知了去向。
老童安顿况钟躺下后,跑前忙后,又是端热水,又是递手巾。
顾诗筠接过来后对他说道:“童大叔,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老童明白,他笑着离去了:“是,辛苦顾小姐了。”
顾诗筠将手巾浸湿热水,拧干后,轻轻擦拭着况钟的脸庞。自从出生后,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尽心服侍一个人。
烛光下,况钟刚毅的脸庞显得有些憔悴。每次有了案子,他的脸便会变成这样,顾诗筠着实心疼,嘴上却说不出来。她是侯爷的千金,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众星拱月般的捧着她,她又哪里说得出“心疼”这样的话?
温热的手巾轻轻拂过况钟的脸,顾诗筠正感受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蓦地,况钟睁开了双眼。
顾诗筠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要躲开。
孰料,况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诗筠,我……我……知道……知道错了。”一个有雄辩之才的人,此时间竟然连这样一句话都说得磕磕巴巴了。
顾诗筠羞红了脸,她垂下头去,一缕青丝垂下,遮住了她娇嫩的脸庞。她情急之间要将手抽回去。
但况钟哪里肯依?只一味死死地抓住:“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去招惹公主,不该与你争吵,下次我无论如何不会了。”
“你……你……你放手!”顾诗筠终归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她很快将手儿抽回,站起身来,羞怯说道:“你……你欺负我……”
况钟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我怎么敢?”
“你,你就是在装醉,害得我……害得我……又险些上了你的当。”顾诗筠说着说着,双眸中居然透出了泪光。
况钟登时慌了手脚:“别别别,你别哭,是我不好,我……我该打,我掌嘴可以吧?”说着,他还真的扬起了手掌,照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一下毫不留力,他的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况钟见顾诗筠没反应,连忙又要打一巴掌。
顾诗筠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住手,你……你这就是耍无赖。”
况钟道:“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消气,你若是还生我的气,那我只好……只好接着打了,直到你不生气了为止。”
看不出来,聪慧过人的况钟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顾诗筠不由抿嘴一笑:“好啊,想让我不生气,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嗯嗯嗯,”况钟连连点头,“莫说两件,两百件也行。”
“第一,你破了这件案子。”
况钟一想:此乃我职责所在,有何难哉?便说道:“理当如此。”
“第二,我要你也救我一回。”
况钟这一点就无法理解了,他皱眉道:“呃……你有功夫在身,等闲人哪是你的对手?何况救人乃是万分危急,瞬息之念,岂能作约定?”
顾诗筠佯怒:“好啊,汝阳公主你就救得,我就不值得你救吗?”
“不不,我哪有此意?总而言之,百次千次万次,无论何时何地,况钟都会护你周全。”
顾诗筠只是心中醋意难平,借机刁难而已。她心中万万舍不得况钟涉险,温柔问道:“为何要装醉?”
况钟挠着头,腼腆说道:“不是装的,是真醉了,后来姚少师和你说话的时候,我才稍稍清醒了些。你们扶我进屋后,你……你帮我……我就醒了。”
顾诗筠听后,心如鹿撞,沉默不语。
况钟也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才好,他踟蹰许久:“唔……那个……呃……这件案子你会帮我吧?”
“嗯。”顾诗筠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就请你早些歇息吧,我们明日一早便去贡院。”
“你将白秀才接回了家中,不先问问他吗?”
“唉,老白怎么可能是凶手?我不过是找个由头将他从汉王那里带回来,免得他误入歧途而已。”
二人都笑了,却不曾察觉到,门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偷听着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