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孤寂的狐仙庙,如同笼上了一幔轻纱。
况钟坐在了大厅的地上,双目怔怔地望着那尊尺许高的神像,心中百感交集:七台村,这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的秘密,那老神仙究竟是何许人也?傅大哥他们小时候,老神仙便存在了,如何过了这么多年,还健在?
七台村失踪的少女,都去了哪里?诗筠目前可还平安?
丛小七、方悦儿又究竟是被何人所害?闫达为何前后两副面孔?丛柯氏这时候回了娘家,是真是假?
……
自从况钟接手案件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复杂的凶案。此时只觉得蛛丝错节,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入手才是。
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些看似无关的问题,实则都是同一件事情,它们都是由眼前的这间狐仙庙而起。
正当况钟怔怔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了身后厅门打开,他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口,形如一只老雕。
况钟愣了一会儿,笑道:“原来是老神仙大驾光临。”
老神仙拄着铁棍一步步走了进来,那铁棍敲击地砖的声音,令人心头震颤。
她嘿嘿笑道:“哪里是什么老神仙了?还不及你况大人神通广大。”
况钟笑而不语。
老神仙从他身前经过,慢慢走到了神像前,然后盘腿坐下来,铁棍放在了一边。
她笔者双目,缓缓说道:“杀人之罪,都能轻描淡写地化去。老身比起况大人,可差得远哩。”
况钟听出了她话里藏针,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此言差矣呀。老神仙,你未卜先知,点出了我与顾小姐的身份,如何不知道杀人案的真相?况钟不才,愿讨教。”
况钟至今都心头费解,为何他们二人便衣装扮,这老神仙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二人的身份。
老神仙轻笑一声:“况大人何须明知故问,丛小七、方悦儿,不正是死于你的手里吗?”
“哈哈,”况钟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仰天长笑,“请问这是你说的呢,还是你身后那位跟你说的?”
老神仙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狐狸神像,淡然说道:“世人皆知,何况他老人家呢?”
“哦,如此说来,狐仙老爷,真有其人了?”
“是仙!况大人,在这里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是是是,是仙!那么请问老神仙,可曾见过狐仙老爷呢?”
“呵呵,他老人家梦中经常传见我,面授机宜。否则的话,我怎么会准确无误地说出你与顾小姐的来历呢?”
“原来如此。那么敢问老神仙,您老人家在现实中可曾见过狐仙老爷他老人家吗?”
老神仙一愣:“这是何意?”
“在下说的是你们面对面,有没有见过?”
老神仙说道:“若想见到狐仙老爷,必然是福缘不浅,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除非此人是天贵之命,否则焉能有这样的机缘?”
“哈哈,这么说,能见到狐仙的,必然是天命之人?”
“然也。”
“说来凑巧,我况钟就曾见过他老人家!”况钟嬉皮笑脸,指着老神仙身后的狐狸神像说道。
老神仙错愕:“你说什么?”
“而且,我是傻人有傻福,不止见过一次。”接着,况钟便将两件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谁知,老神仙这次倒不慌忙,只是冷冷说道:“想必是村里有些顽劣之徒,故意与大人开玩笑,何必当真。狐仙度化世人,又怎会害你?”
“是呀,况钟也在想,要么那狐仙是假的,并非是什么神仙,就是人假扮的;要么,”况钟语气顿了一下,伸手指着那尊神像,“你身后的那个就是个泥胚子,根本没什么狐仙!”
老神仙两道花白的眉毛倒竖:“况大人,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还是慎言得好!”
“呵呵,我不过说出心头所想。你说了,狐仙度化世人,若是真的有神仙,他必然不会怪罪小子无知。可若是没有,岂不是说我况钟——说对了?”
老神仙没想到况钟如此机智善辩,一时哑口无言。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说道:“自从有了这间圣厅后,你况大人还是第一个住进来的,旁人都将这里视为圣地。”
况钟哂笑一声:“是吗?那我况钟真是荣幸之至了。”
老神仙盯着那尊神像发了会儿呆,就在况钟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拄着铁棍“笃笃”地走出了圣厅,须臾,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日,闫达天不亮便带着一人前来叩门。
况钟打开门后,见闫达身边跟着一人,身着七品官服,眉宇低垂,一绺稀疏的山羊胡。
况钟抬头看看天色,打了个呵欠说道:“闫大人,何事这么早啊?”
闫达笑呵呵地说道:“贤弟呀,我知道你要彻查七台村的案子。说句实话,当哥哥的贵为台州知府,对于这里的事情知之甚少。这位是天台知县王炳章,贤弟有什么事情尽可问他。”
况钟扭头望去,那王炳章竟然敛袍而跪,深深一拜:“下官,天台知县王炳章叩见况大人。”
况钟吓了一大跳,他并非王公亲贵,王炳章这个礼数未免太大了。
他连忙将其扶起:“王大人快快请起,何必如此大礼?”
王炳章还没有开口,闫达在一旁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贤弟你现在身负皇命,有皇上的圣旨,那就好比是钦差大臣呀!”
况钟倒是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看着王炳章:“王大人在天台知县任上多久了?”
“说来惭愧,已经有五年了。”
“哦?”况钟又问道,“那么对这里的事情,必然知之甚多了?”
闫达抢道:“那是自然了。王大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处理起政务来,却公允得很。前不久呀……”
况钟嫌其聒噪,干脆拉着王炳章的手:“王大人,我们里面说话。”
二人往圣厅里面走的时候,闫达也跟了上来。
况钟道:“闫大人,你就不要跟来了。既然闫大人热心此案,不如先将丛小七、方悦儿这两件案子的案存拿来,小弟要看。”
闫达看看他,又看看王炳章,只得躬身答道:“是,我这就去办。”
二人进了圣厅,没想到王炳章忽然快走几步,到了那神像前,恭恭敬敬地一拜,然后才直起身来。
况钟看得不明所以,他的目光锁定了这尊神像,心中说道:不过是个泥胚子,为何人人都对你这般恭敬?
王炳章站在神像前,屏气凝神,举止有度。
况钟笑道:“王大人不必拘谨,请坐吧。”
“不不,圣厅之内,下官岂敢安坐?”
况钟不禁又扭头看了一眼那神像,诧异道:“这狐仙真的有这般通天本领,连你这位县太爷也要恭敬有礼吗?”
王炳章答道:“大人,莫要瞧不起这位狐仙老爷。当初,下官亲眼见过神迹。”
“是吗,仔细说来。”况钟忽然来了兴致。
王炳章接着说出了一件往事:那还是在五年前,他刚刚调任到了天台县任知县。那时候因为家境贫寒,他舍不得雇车马,只是徒步赶往。一路翻山越岭,晓宿夜行,不敢耽误了上任的日子。
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来到了天台县境内,第一个进入的村子,便是这深处大山中的七台村。
当晚,王炳章不想惊扰乡民,便一个人去了狐仙庙歇脚。准备第二天天亮之后,一口气走到县城。
他席地而卧,头枕着包袱,打算就此睡去。可是到了后半夜,怪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