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厅内,一个农妇抱着怀里的孩子正苦苦哀求:“老神仙呀,求求你救救我家的孩子吧,你不能见死不救呀!我小的时候,那场重病比他还要严重,您都能从阎王殿把我带回来,为什么就不能救救我的孩子呢?”
老神仙端坐在正首,低沉的嗓音说道:“唉,非是我不救,而是我不能救。你家孩子阳寿已尽,即便是狐仙老爷临凡,也束手无策了。这是天意。”
“老神仙,老神仙……”
“来人,带他下去吧。”
费扬拄着一只拐杖,走上前来,不理会这农妇的哀嚎,带她下去了。
老神仙冷冷盯着农妇远去的背影,直到厅门关闭,她身后的屏风后转出了一人。
老神仙目不斜视,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我这回为什么不闻不问吗?”
那人答道:“是担心那人?”
老神仙叹了一声:“是呀,这些人之中,属你最聪明了。我刚刚得到消息,他身边又添了一员虎将,乃是一个朝廷命官,而且是个统兵之将。我乏了,想走了。”
那人说道:“事情倒未必如我们所想,或许还有补救之策?”
“如何补救?”
那人近前一步,在老神仙身边低语数句。
老神仙听后直皱眉:“似此,岂不是将我等陷于不仁不义之地?”
那人说道:“似此,才可方保无虞。他一人死,总好过我们大家一起死。”
老神仙久久无语,大厅内静得可怕。许久之后,才听她缓缓说道:“这件事……你去办吧,我乏了。”
“是。”那人抱拳躬身,倒退着消失在了屏风之后。
况钟带着公孙修与闫达来到了草垛后。这草垛一人多高,合抱之围。令人惊奇地是,这下面居然有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朝下面望去,隐约可以见到一条幽深的密道。
闫达惊讶地合不拢嘴巴:“这……这这……这里如何会有一条密道的?”
公孙修也大吃一惊,他看向况钟:“这里面是……”
况钟道:“这便是之前狐仙隐没之谜。”
公孙修与闫达均作不解之状。
况钟道:“其时,我与狐仙几次相见,除那位勾魂无常以外,其余几次都并非一人假扮。”
这句话,令闫达与公孙修更加疑惑。
况钟说道:“我每次明明要追上那人了,他却突然消失不见,而后又出现在十数丈之外。莫非此人能在须臾之间移形换影?直到我发现了这条密道,才终于想通。”
闫达明白了,点点头:“原来如此,想是对方未必只有一人,而是有多人乔装狐仙,到了这里后跳进密道。同时另一伙同之人跳将出来,引得贤弟你们去了别的方向。”
况钟点头道:“不错,正如闫大人所讲。”
而公孙修不假思索,竟然纵身跳了下去。
“公孙大哥!”
“我先探查一番。”说完,他已经隐没在了密道中。
闫达不知所措:“贤弟呀,我们又该当如何?”
况钟想了一下,说道:“去丛雨家。”
“为何这时候去?”闫达还以为况钟又想去私会丛云氏,他抬头看了看青天白日,“晚些时候去也无妨吧?”
“闫大人,丛柯氏的贴身丫鬟名叫如意是吧?”
“正是。如意年方二八,虽不如那两位夫人美貌,却也十分水灵。贤弟若是有兴趣,今晚便让她才服侍你好了。”
况钟见闫达会错了意,却不置可否,他只是轻笑一声,便朝着丛雨家走去了。
春光烂漫,这南国景致愈发清雅。只是在这清雅中,似乎可隐隐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况钟与闫达在丛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后花园中。这后花园比不得京城富户之家,却也可见田园秀色,殊为难得。
闫达虽为官不正,但阅女无数。果如他所讲,这如意秋波灵动,恰如一个玉人儿一般。
她轻轻走上前来,朝着况钟深深一拜:“如意见过况大人,大人万福。”
“姑娘请起吧。”
如意站起来,垂手站在了一侧。
况钟打量着她,开口询问:“请问姑娘,在丛家多久了?”
如意低眉答道:“自随二夫人进入丛家,已有十年。”
“你是她的贴身侍婢,二夫人平日为人如何?”
如意左右看看,眼神胆怯,似乎是有所忌讳。
况钟读懂了她的眼神,便对左右说道:“闫大人、丛员外,请你们回避。”
他如此直言,令闫达大窘,但碍于他手上有皇上的圣旨,这位知府大人也无可奈何,只好与丛雨带着众人退下。
待厅门关闭,如意突然跪了下来:“求求况大人,为我家主母报仇!”
“如意姑娘请起,你有何冤屈,尽可明言。”
如意抬起头来,已是香腮垂泪:“大人,如意虽然只是个卑贱的丫鬟,但并非不晓事理。外人看来,我家主母人尽可夫,实则她有她的难言之隐。我家老爷为了结交权贵,命我们这些下人服侍各位大人也就罢了,他还将主母推了出去。”
况钟凝神倾听。
如意接着说道:“外人看我家主母,不过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但只有我知道,她许多情况是逼不得已。唯有吴德……是……是主母与他真心相待的。”
况钟一愣:“你是说吴德?”
如意点点头。
况钟却摇头道:“不尽然吧,只怕两人是逢场作戏,镜花水月。”
他想起了在狐仙庙中第一次遇见丛柯氏与吴德,彼时二人为求保命,相互指责,全无恩爱之态。
谁知,如意却说道:“大人,吴德虽然对我家主母不好,但是我知道,我主母是……是真心对待吴德的。只是后来……那吴德……那吴德不过好色之徒,他来找主母,主母不在,便会借机轻薄我等。”
“这件事情,你可曾说与了丛柯氏知晓?”
“自然是说过的。”
“丛柯氏有何表现?”
如意说道:“那一日,主母笑了一下,略带苦涩,她嘴上说着没事,但是我离开后,在窗外分明看到她在悄悄抹泪。”
“吴德与丛柯氏之事,是从何时开始的?”
如意道:“是……去年……”
况钟相信眼前的如意并没有说谎,想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丛柯氏对吴德才大为失望,态度有所转变。
如意接着说道:“那吴德一表人才,学问又好。只是太过油腔滑调,总喜欢轻薄我们这些下人。怎奈我家主母那时候只想着一心托付此人,好逃离丛家。”
“逃离?”况钟对如意的这个措辞很是意外。
她说道:“自从员外受伤后,他的性情反复无常,无端毒打我们几人也就罢了,就连……就连几位夫人也不曾幸免。”
况钟蓦地想起了方悦儿身上的伤,他急忙问道:“丛雨可认识方悦儿吗?”
如意愣了一下:“大人说的可是前不久方家去世的那位姑娘?”
“正是。”
如意摇着头:“从来没有见过,我平时跟随在主母左右,极少出府。这七台村的人,也不大认得许多。”
况钟又想起来,方悦儿已经失踪了两年多,而密道入口就在三夫人丛云氏的床下,他便问道:“府上的三夫人呢,她品性为人如何?”
“三夫人么,虽然更为深沉内敛,但是最富心机。我家主母遇害后,她干着嗓子嚎啕,却不见有半滴的眼泪落下来。如今老爷身体羸弱,夫人走了多年,我家主母又遇害,四夫人惨死,只剩下了她一人。只怕她早在心里笑出了声来。”